討個饒不就沒事了麼!”
李松福聽姜聖初說話時,氣得脹大了頸根,睜大了眼,可就是不知如何回話,黃大香已經聽到李松福在背後議論龔淑瑤的事,便踢了踢李松福伸在地上的長煙杆:“龔主任哪能是愛計較別人的人,現在不是都好好的!”
因為許多人在場,張仁茂也不便進一步尋問,只說:“聖初老弟,幸虧政府把李壽凡斃了,要不,一旦他翻過身來,你與他的界線又難劃了!”
姜聖初沒聽出這話的輕重,他說“好劃,好劃,我那天一個耳光摑過去,這界線不就劃清了,有誰比我堅決!”
這話人們再也不好與他說下去了,姜聖初站了一會兒,也沒能找出個好說的話頭來,便走了。誰都知道姜聖初是個斜偏歪倒,說話上不了道的人,大家除了一笑,也就了了。
可對處決李壽凡也還有心存疑問的人。黃大香向張仁茂提出了一個問題:“仁茂伯,你那次被國民黨軍隊抓去拷打,果真是李壽凡作的孽?”
張仁茂抽完了一袋煙,才說,“炳卿抓了他們的人,我是炳卿的伯父,當時我又沒跑掉,李壽凡告不告我都一樣,我沒算這筆賬。”
“打死那三個人的事一定是李壽凡從中作祟了吧?”在黃大香看來,有沒有血案是個關鍵問題,“只有殺人才該償命的。。。 ”
“那也是個無頭案,”張仁茂如實說了,“那軍隊的司令部駐在李家大院,李壽凡與他們究竟怎麼打交道誰能知道?據說前不久派人去調查了,先前那部隊的司令長官說記不清李壽凡講沒講三人是刁民這話,李壽凡也至死不承認——你的意思是說李壽凡可以不殺麼?你真是觀音菩薩轉世下凡,哪個朝代不死人?江山是打出來的,誰死誰不死,我看閻王爺也沒這本賬,你能全都去問個究竟麼?”
黃大香沒話了,但張仁茂只說了死人的事是常有的,這僅僅回答了問題的一半,很難說讓黃大香心服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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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仁茂早年闖蕩江湖,向來把生死置之度外,尋著了活路便活,掉入了死地便死,無所謂冤與不冤,屈與不屈。當國民黨士兵把他倒懸在房樑上時,他也只後悔自己糊塗,能跑的時候不跑,結果自陷羅網。事後他真沒有去追究李壽凡是不是告了他的密,只想到沒死就得像個人樣活下去。至於李壽凡該不該槍斃,他也認為沒必要尋思,死了就是該死,天底下死過那麼多人,唯獨他的死就冤屈?哪家門裡沒有短命人,哪個廟裡沒有屈死鬼! 但一心向佛,寬大為懷的黃大香,卻把每一條生命都視同自己一般,她就不能不為李壽凡的死問個因果報應了。
對於黃大香以及與她是同一種觀念心態的人,張炳卿應該向他們有所解說,因為這些人畢竟都是心向著他,心向著這場革命的,得人心者得天下呀!
當吳國芬把人們在黃大香家議論的情形告訴自己的丈夫時,張炳卿感到這是革命無可迴避的一個重要題目。對於他自己,也同樣需要構築起支撐他去努力工作,不斷奮鬥的理性支柱。他當時沒有回答國芬的提問,上床後,披衣坐著,這個晚上他是無法入睡了。
當張炳卿把自己貢獻給這場革命的時候,他是真誠的,也竭力摒棄了個人的私心雜念。處決李壽凡,張炳卿可以說,這不在他的權力範圍之內,並不是他的決定。但當李壽凡被處決之後,他對這件事卻表示了完全的贊成和擁護。難道不該這樣嗎?張炳卿能看出來,李青霞是很想留下李壽凡一條命來的,但李青霞就是沒有認李壽凡,儘管他們是嫡親的兄妹,而且,他們兄妹的感情還很深厚!張炳卿曾經把這意思的話轉告給了周撲,周撲聽了,當時的心情似乎也有一些沉重,他在房子裡轉了幾個圈,最後只說了一句:“咳——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一會,周撲對自己的話又作了修正:“我是說,獻身革命,還怎麼能容得個人自作主張?”張炳卿認為這話的意思是,革命容不得私情!(其實,李青霞的思想還很複雜,周撲的話也有些隱晦,他們都知道,李壽凡的命數在劫難逃,可是,誰都無能為力。)張炳卿已經接受了不少革命思想,有了一些先入為主的觀念,特別是在大後山的那些日子,與武工隊員們一起圍坐在燒得霹叭作響的蔸根火邊,他聽姚太如講的社會發展史很有興趣,他相信了那句“人類發展的歷史便是階級鬥爭的歷史”的話。此時,他突然覺得想明白了,窮人要翻身,不打倒那些壓迫他們、剝削他們的有權有勢的人是不行的。這是一場革命,要推翻舊的社會制度,就有必要革掉一些人的性命。是的,儘管李壽凡個人的惡跡不多,民憤不大,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