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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部分

為待命,實為觀望。部隊的長官為儲存實力,懷著首鼠兩端的心理,在小鎮駐紮了七八天。由於張炳卿的武工隊抓了他們偵察連的幾個先頭兵,所以,有傳言說,不交還他們的人槍就要血洗小鎮,人們一時陷入了極度的恐怖之中。張仁茂已把周小蓮送回她孃家去躲藏起來了,他自己卻不肯回避。他說侄子的事他什麼也不知道,與他沒關係。至於抓不抓他也聽便,反正人老了,不過是順便一條路。這是張仁茂年輕時就有的那種不信邪乎的傲勁作怪:他想在這時候看看小鎮一些人的心跡,也還想著或許他能關照一下別人。結果證明他的想法是完全錯了。當天晚上,他就被抓起來,同時被抓的還有七八個農民。真正的地下黨和武工隊員一個也沒有抓到。張仁茂被吊在姜聖初家染布房的橫樑上,幾個國民黨兵對他輪番嚴刑拷打。隔壁的黃大香摟抱著孩子,緊張極了,聽那些人在追問張炳卿的去向,又問農協會什麼人為頭。可就是聽不到張仁茂一句回答的話,也很少聽到他哼叫。黃大香想,這次恐怕再硬的漢子也難逃性命了!她在心裡暗暗地為張仁茂祈求著神靈的保佑。一直到後半夜,那刑訊才漸漸地泠落下來,最後停息了。

就在這同一時刻,小鎮的一些頭面人物聚在李家大院歡迎這支軍隊的司令長官,還捐贈了一些勞軍的物品。在酒宴上,李壽凡也說了一些應酬的話。據說這位司令長官曾和壽公的兄弟李德凡在軍*過事,而且交往密切,情誼深厚。罷席之後,李壽凡又與這位司令長官在內室進行了交談,至於交談的內容,外人自然不得知曉。關於這件事,後來的傳聞差別也很大:一說是由於李壽凡出面求情,小鎮才免遭血洗;一說是李壽凡密告了幾戶“暴民”,使被抓的人當中有三個斷送了性命,因而欠下了一筆血債。

人們見到的情況是,當這支部隊準備開拔時,李壽凡等出面以全體市民的名義請求保釋小鎮被捕的八個人,司令長官答應了,但當晚回到家裡的卻只有四個人。第二天,在部隊離去以後,才有人從河灘上的沙堆裡發現了三個人的屍體,八個人中,唯獨張仁茂死活不知。正在人們叨唸猜測的時候,張仁茂回來了,只是走路時,腿有點跛。他說話依然樂觀風趣:“大家愣著作什麼?閻王爺不肯收我,說我那蕎麥粑粑還沒吃到頭,不能就這樣圖清閒自在。閻王爺老不高興地說:“快去快去,也還有些窮光蛋在叨唸你的,我這不是又回來了麼!”

這時大家都高興起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算你張仁茂命大!”

“是啊,不是這麼窮,就不會犯這麼大的傻氣;沒有這麼大的傻氣,也遭不到這麼大的磨難;不遭這麼大的磨難,還不知我這條命有多大呢!”張仁茂一邊笑著說,一邊解開衣服,露出遍體的傷痕。大家看了,都不免皺眉咋舌。張仁茂自己也切齒罵道,“想不到這些狗入的東西整起人來,那法子還真不少!”

張仁茂說,那天晚上他被打得死去活來,一直到打他的人打累了才歇手。快天亮時,他順著煙窗翻上房頂,轉過幾家房簷,才滑落到牛棚裡,又尋到陰溝,隨著汙水的流向爬到河邊,這才逃脫了出來。

但是,這話有個明顯的疑問:既然雙手被反綁著,又被打得死去活來,他怎麼能掙得斷繩索呢?掙脫了繩索,也難爬到房頂呀!張仁茂對這個質疑只是笑笑說:“那是因為有位神仙搭救,先是用剪刀為我絞斷了繩索,後來又用肩膀把我死命地拱上煙窗,這才上得了屋頂。”顯然,他編出這神話般的故事來,是不肯說出那個真正救助他的人。大家便又逗笑地說:“你倒說說,那神仙是位白鬍子的長老呢,還是位有如觀世音一般的女菩薩?”

張仁茂笑而不言。大家胡猜亂想,可怎麼也沒有人會想到這女菩薩就是此刻坐在黃大香身邊,一聲不響的吳國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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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國民黨部隊過境時的濫施淫威,對舊政權來說,只不過是大崩潰前的迴光返照,就連李壽凡這種人也沒有得到多少鼓舞。部隊的司令部駐紮在李家大院。李壽凡發現司令部內部也軍心渙散,相互猜疑。一位跟隨司令多年的高階參謀,因有圖謀不軌之嫌,被秘密處決,就埋在李家後花園的古槐樹下面。他們不敢聲張,是怕在下層官兵中引起反響,發生譁變。而張炳卿的武工隊竟然讓他們抓去的那名士兵捎回信來:一封是大言不慚地敦促司令官向他們投降;另一封是警告李壽凡不得附逆作惡──這真是讓李壽凡見到河水倒流了。大部隊剛走,農民協會馬上反彈起來,比以前更加肆無忌憚。張仁茂被公開推舉為小鎮的農協會主席。張仁茂在刀槍繩索下竟然奇蹟般地逃出活命來,在李壽凡看來也是一種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