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亡楚的警示。
張仁茂一下子變得積極活躍起來了。他託黃大香為他照看著華玉,自己則早出晚歸,串連於一些底層群眾之間。他在這些人中間確實有著相當大的號召力。姜信和曾經說過他為人正直,辦事有方的話,這些並非全是為討好張炳卿。姜信和自知人緣威望遠不及張仁茂,特別是在舉事的初始階段,不借重他,許多事情不易見到成效,這是姜信和的聰明之處。當姜信和隨武工隊撤離小鎮時,他再次力舉張仁茂在小鎮牽頭組織農會。他自己則還有另一方面的考慮:他希望留在武工隊,是因為武工隊實際上成了各鄉各村農協會的指揮部,張炳卿表示了同意,讓姜信和全面負責聯絡工作。
張仁茂的出馬卻與這些安排全無關係,他本來就是一條鐵錚錚的江湖漢子,只因世道坎坷,歲月多磨,再加上親情的拖累,才委屈了他的心志。二十多年來,他是一把鏽在鞘匣裡的寶劍,是一堆掩上爐灰的紅火。他完全明白侄子這些年的所作所為,這正好與自己年輕時候一樣,是在追尋著一種充滿理想光輝,然而又艱險難測的人生。張仁茂裝作不知不曉,甘心情願為侄子經營著竹器店以謀生計;又為他選擇了一位溫順勤勞的女人操持家務,以求張家後繼有人,這也是提防張炳卿萬一謀事不成,還能有個退避之所。現在看來,這一片心機全是多餘的了。前次,國民黨軍進駐小鎮,他不肯離家。他想,守著這個家是他唯一能夠為張炳卿做的事情。當時,他只估計到對他不過是盤查追問一番而已。就是在把他吊上橫樑的時刻,他也只是想,看來這一頓皮肉之苦恐怕是逃不掉了,於是,他咬緊牙關領受。可那些傢伙根本不是這麼回事,只顧使勁把他往死裡打,當他是牲畜草芥一般。這才使他猛省過來:爹媽讓他來到世界上幾十年,這就算為人一世麼?那實在是死得冤枉,活得不值!
僥倖死裡逃生,這激發了他幾十年鬱積在心裡的憤慨,也燃起了他要伸腰做人,剷平世道的熱心。而此刻,時局的日趨開朗更是鼓舞了他,他認定張炳卿這條路子沒有走錯:王候將相沒有種,窮人怎麼不可以翻身做主人!
不幾天,小鎮許多窮人便聚集到農協會的旗幟下。他們還呼喊著“一切權力歸農協會”,“窮人翻身做主人”的口號遊了一次行。一時,農協會的聲威陡漲。
在另一件事情上,張仁茂也終於有了明確的決斷,處置也算妥貼。吳國芬冒死救下了張仁茂一命,事後,他們都沒有向外人提及過。就國芬而言,這是見義勇為,可也有因張炳卿而起的親情使動。她不期望別的報償,但她料想心明如鏡的張仁茂對這一點應該瞭然,果能這樣,也就足夠了。張仁茂則是大恩不言報,他視國芬這種大義大勇的舉動為千百名女子中也難遇到一二的奇蹟。他在心裡為張炳卿慶幸:侄子的眼光不錯!此時,他完全明白了自己的糊塗之處:不是所有的人都需要一個國芬這樣的妻子,但對張炳卿來說,卻沒有比這種品性的女子更可金貴。還在張仁茂躲到黃家村黃雪欽家裡養傷的那些天,他就拿定主意:要把張炳卿與周小蓮離婚的事辦妥帖。
先前,張仁茂送周小蓮回家去躲避兵禍,因為怕那些國民黨大兵搜查,小蓮孃家又沒有一個壯年男子頂門立戶,深恐到時躲避不及,於是,就讓她住在黃雪欽家裡,此時,周家那個半癱的表姐已經正式嫁到黃家來了。
張仁茂在黃雪欽家養傷,多是周小蓮為他送茶送藥,擦傷換洗,她對公爹一向是盡心盡意地侍候。張仁茂幾次欲提她與張炳卿離婚的事,都張不開口。但張仁茂己經明白:讓這婚姻再拖下去,對小蓮也是一種磨難。張仁茂終於說話了:
“小蓮,你待我比親生女兒還親!可你在張家受了苦,炳卿這孩子對你也說不得有情有義。這事情先得怪我,我不該把你們強扭在一起,這反倒誤了你們。。。 再拖下去,就怕更會難為了你,往後的事該怎麼辦呢?我想問問你,你心裡究竟如何打算,大香嬸不是跟你說過了麼?”
張仁茂說這話,眼睛一直看著地面。半晌,沒聽到周小蓮回話,便抬起頭來,見小蓮在擦眼淚。擦完了眼淚,她才說:“這事我也隨他。。。 您好好養著傷吧。”說完,她真又去端來了湯藥,試了試溫涼,“該喝了呢。”
周小蓮的可憐可悲之處就在於她從來沒有意識到自己應該有獨立的人格。那次,黃大香婉轉地向她轉告了張炳卿的話,待她弄明白張炳卿這次是決意離婚的時候,她也哭了。但究竟為什麼而哭,這讓人猜不透。關於離婚的事,張炳卿在家的時候就說過。那次,張炳卿發現了她和姜信和私通,她哭了一夜,第二天,第三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