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5 )關於小說中流露出的對中國( 中國人 )的好感和中國之行。“我是在神戶長大的。神戶華僑非常多,班上就有很多華僑子女,就是說從小我身上就有中國因素進來。短篇《 去中國的小船 》就是根據那時候的親身體驗寫出來的。關於去中國,由於中國有那麼多讀者,去還是想去一次的。問題是去了就要接受採訪和宴請什麼的,而我不擅長在很多人面前講話和出席正式活動,以至逃避至今,倒是很抱歉的。”
談話印象最深的是第( 3 )點,透過孤獨與他人溝通這樣的見解在我聽來十分新鮮,也是第一次。覺得有意思的,是他往書上簽名留念時蓋的兩個章,一個章是趴在草地上的小兔,一個是一對紅蜻蜓,很有童趣。
一直以來,您透過翻譯村上的作品,都是在和村上進行“神交”。真正見到村上後,您對他的印象和您想像中的一樣嗎?請具體談談村上給您留下的印象,比如他的著裝、講話的方式、是否很健談等等。透過這次交談,您對村上有了什麼新的認識嗎?另外,村上見到您之後,他有什麼反應呢?他原來知道中國有一個長期翻譯他作品的人嗎?
您也知道,日本人對著裝十分講究,尤其見客人時往往西裝革履,一派莊重。但村上不是那樣。儘管時值冬季,他卻像在過夏天:灰白色緊身牛仔褲、三色花格襯衫( 看胸袋繡的標誌,大概是POLO )、裡面套一件黑T恤( 是不是MADE IN CHINA我看不出 ),挽著袖口。中等個頭,由於跑步的關係,身體顯然很結實,加上小男孩髮型,的確一副“永遠的男孩”形象。見到我,沒有像一般日本人那樣一邊深鞠躬一邊說“初次見面請多關照”。握完手,對我這麼多年翻譯他那麼多書表示感謝。總的說來,見面的感覺和想像中的差不許多,自然、真誠、不造作,完全沒有大作家的架子。最後我請他為中譯本《 海邊的卡夫卡 》寫序,他爽快地答應下來,笑道:“即使為林先生也要寫的!”
作為長期翻譯村上作品的專家,您應該是最瞭解村上思想的人。能具體談談您對村上作品的認識嗎?
村上和我談了什麼(2)
我從1989年開始翻譯村上作品,十多年了。也是因為這個關係,無論寫文章還是講演,很多時候都談到村上和他的作品。具體談起來很長,只能簡單概括一下。首先,文體別具一格。簡約、流暢、幽默和有節制的抒情筆調給讀者帶來閱讀特有的愉悅,至少中國讀者有這樣的感覺。其次,想像力跨度大。村上的小說雖然屬於純文學作品,卻演示了不亞於科幻、魔幻小說的大跨度的想像力。天馬行空,隨心所欲,光怪陸離,神鬼莫測,點化出現實世界中的本質性真實和人們的心理真實、潛意識真實以至靈魂的真實。第三,有距離感。村上作品的主人公從不擅自闖入他人的私生活地界和精神領域,保持一種若即若離的優雅姿態。此外,距離感還表現在對社會制度和官僚機構的無視和揶揄上面,從而守住了靈魂制高點和精神優勢。第四,西方的視角。村上往往用非日本即西化的視角來審視、把握和感受日本社會的種種現象,用非日本話語審問日本的當代話語,表現出一個優秀作家所應有的勇氣和良知。
您個人覺得,為什麼村上的作品能同時獲得東亞國家和西方世界的認同?
我覺得很難梳理出一個共同原因。德國人欣賞村上作品的出奇制勝和對內心世界的把握,認為村上是“日本的卡夫卡”;英國人欣賞其中的溫情、美感和迷失感;俄羅斯人甚至從中發現了“日本傳統美學”;美國哈佛大學一位叫Jay Rubin的教授認為“村上最出色的成就就是體察出了市井小民生活中的玄秘和疏離”。韓國人似乎更為村上作品中“盪漾的空虛感、失落感”所吸引。中國人主要對其文筆和所謂“小資情調”情有獨鍾。
日本作家島田雅彥對此倒是有個概括性說法,他認為:“村上春樹的作品之所以能像萬金油一樣暢銷世界各國,是因為他在創作中刻意不流露民族意識,寫完後還會反覆檢查,抹去所有民族色彩。這樣,他的小說就變得‘全球化’了。”
您在翻譯村上作品的時候,如何去拿捏原著的精神,並把這種精神和語言上的美感恰到好處地譯成中文?
我的譯文之所以為無數讀者朋友所肯定和欣賞,主要得益於兩點:一是我在精神上碰巧同村上有相通之處,如對日常景物和人際關係的感受,如對無限追求物質生活的現代社會的思考和憂慮,如對孤獨情境的體察等等;二是我非常熱愛中文,始終留意中文表現方式的可能性、尤其微妙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