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1部分

到車廂外面去——車廂是封閉的。如此車廂換乘三四次坐一兩個小時,漸覺頭暈胸悶,美女們也似乎面目可憎起來。好歹熬到新宿澀谷新橋下車出站,心情還是不得舒展。因為東京寸土寸金,樓與樓之間的距離幾乎全都是“一線天”,且大多緊貼路面忽的拔地而起,感覺上就好像下了小車廂又進了大車廂。人乃猴類而非老鼠,時下雖不興在此樹枝與彼樹枝間舒臂展腿得意地盪來盪去,但如此封閉終究有違天性。日前一位在東京住了半年的澳大利亞籍華人畫家從青島打來電話,興奮地告訴我:“林老師,你猜我在哪兒啊?我在青島,這回我才喘過一口氣!”

第二,移行速度太快。電車太快,地鐵太快,單軌太快。也許你說快還不好,我看未必。這主要取決於外面的參照物。若賓士在天蒼蒼野茫茫的千里草原,再快也覺得心曠神怡;飛機更快,而仍覺白雲悠悠。但像東京這樣高樓大廈緊貼鼻子尖一座接一座“嗖嗖”擦過,你不頭暈才怪!廣而言之,世界上的事也並非全都越快越好。和情人的纏綿幽會、豐盛的滿漢全席、精彩的足球大賽快了反而令人氣惱。

第三,景物太單調。主要是建築物太單調。八十年前一場大地震,東京夷為平地;五十八年前一場大空襲,全城化為焦土。現存的建築物,十之###是六七十年代經濟起飛時一窩蜂堆砌出來的。以功能性為主,間雜剛剛富起來就想擺闊的傲慢和虛榮。形狀全部是稜角分明的四條直線,區別只在於長短方扁。色調幾乎是灰的。基本和美學無緣,民族風格更是無從談起。人們常批評中國的城市建築沒有個性,但畢竟還有個琉璃瓦歇山式大屋頂威風八面地扣在上面,分明告訴你“中華在此”。而東京無論走去哪裡都是這些灰溜溜密匝匝的水泥盒子,分不清是紐約還是吉隆坡,完全可以說“東京惟獨不在日本”。上個月廣州一個朋友隨團來日本旅遊,我問她東京去了哪裡,她說去了迪斯尼樂園。我心裡苦笑:大老遠跑來何苦去看哪家子迪斯尼!不過反過來一想,這也就是東京!一個城市到了除迪斯尼別無東西可看的地步,無論如何都是極可悲的事情。反正我是絕對不喜歡東京單調的建築物,看得眼睛累,進而心累全身累。

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東京惟獨不在日本(2)

因此我怕去東京,儘量不去東京。

那麼我幹什麼呢?除了去東京,除了不去東京而在公寓裡皓首窮經滿紙塗鴉,休息時大多在田野裡走來走去。出得公寓群往北走不遠就是一片田園風光。我經常清晨踏著露珠和在傍晚時分走去田間地頭。春天土豆花開了,在嬰兒小手般肥嫩葉片的簇擁中開得那麼含蓄那麼羞澀那麼老實;豌豆花開了,在密密麻麻的綠葉遮掩下偷偷地開了笑了,向你展示這才叫小巧玲瓏;南瓜花開了,這傢伙開得大方歡快,驕傲地朝天空舉起一把把小號,吹奏嫩黃色的晨曲。夏天有時低頭細看一條條紫得發亮的茄瓜一串串紅得透明的小西紅柿,有時望著玉米地裡三五株黃燦燦的向日葵,有時默默凝視爬滿籬笆的牽牛花和拳頭大的葫蘆久久不願離去……它們讓我想起小時生活過的東北平原和山鄉景物。不知道它們是悄悄跟在我後面一起來到日本的,還是早已來到日本悄悄在這裡等我。他鄉遇故知,一見兩依依。它們問我“怎麼這麼多年都不回去看我們啊我們等得你好苦”,我回答說“我要養家餬口要提職稱要分房子要出國要對付日本那個村上春樹總之爭名奪利幾時休早起遲眠不自由啊”——我們就這樣互訴衷腸,共敘別情,在迷濛的晨霧裡,在昏黃的夕暉中,在皎潔的月光下……

或許你說這大概是déjà?鄄vu,即由錯覺造成的既視感,但我的心告訴我這絕對是真實的。若無這個真實,我在世界第一大都會東京的日子無疑將變得虛幻得多枯燥得多無奈得多。

“伊妹兒”在東京(1)

較之尚武,中國人似乎更尚文。在數不清的黃金歲月裡,概以文明而非以武力稱雄世界。縱然可以像當今美利堅以金戈鐵馬堅船利炮縱橫天下之時,峨冠博帶計程車大夫們猶然沉醉於“大道之行矣天下為公”的教化之夢。若將文明單純縮之為文以至文史、文學、文字的時候,不難發現古代中國人多麼善於吟詩作賦、咬文嚼字並以此為榮。以翻譯言之,唐玄奘等高僧硬是把艱深晦澀的佛家典籍從梵文譯為漢文。今人也能脫口而出的“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據說也是從維吾爾族祖輩文字翻譯得來。均堪稱名譯、佳譯、妙譯。

這種喜好辭章之樂、文字之美、雕琢之工的遺傳因子也流淌在當今國人的血液中。當以工業技術為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