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玩藝,其結果當然是師古。所以他“學之二十餘年矣,始者非三代兩漢之書不敢觀,非聖人之志不敢存。”這極端的崇古便非把自家的思想犧牲了不可。思想既有一定,那麼文人還有什麼把戲可耍呢?當然是師其意不師其辭了。把辭變換一下,不與古雷同,便算盡了創作的能事。其實,文章把思想部分除去,而只剩一些辭句——縱使極美——又有什麼好處呢?孔家的說詩,是以詩為教育政治的工具;到了韓愈,便直將文學與道德粘合在一處,成了不可分隔的,無道便無文學。
道到底是什麼呢?由韓愈自己所下的定義看,是:“博愛之謂仁,行而宜之之謂義,由是而之焉之謂道。”(《原道》)他這個道不是怎麼深奧的東西,如老子那無以名之的那一點。這個道是由仁與義的實行而獲得的。這樣,韓愈的思想根本不怎樣深刻,又偏偏愛把這一些道德行為的責任交給文學,那怎能說得通呢!道德是倫理的,文學是藝術的,道德是實際的,文學是要想象的。道德的目標在善,文藝的歸宿是美;文學嫁給道德怎能生得出美麗的小孩呢。柏拉圖(Plato)是以文學為政治工具的,可是還不能不退一步說:“假如詩能作責任的利器,正如它為給愉快的利器,正義方面便能多有所獲得。”
但是,詩是否能這樣腳踩兩隻船呢?善與美是否能這樣相安無事呢?——這真是個問題!
“文起八代之衰”的功勞是在乎提高了散文的地位,但是這個運動的壞處是使“文”包括住文學,而把詩降落在散文之下;因為“文”是載道的工具,而詩——就是韓愈自己也有極美豔的詩句——總是脫不了歌詠性情,自然便不能冠冕堂皇的作文學的主帥了。因為這樣看輕了詩,所以詞便被視為詩餘,而戲曲也便沒有什麼重要的地位。詩與散文的分別,中國文論中很少說到的。這二者的區分既不清楚,而文以載道之說又始終未敲打破,於是詩藝往往要向散文求些情面,象白居易那樣的“奉而始終之則為道,言而明之則為詩”,以求詩藝與散文有同等的地位,這是很可憐的。
那最善於作小品文字的柳宗元的遊記等文字是何等的清峭自然,可是,趕到一說文學,他也是志在明道。他說:“及長,乃知文者以明道,是固不苟為炳炳YRYR,務彩色、誇聲音而以為能也。凡吾所陳,皆自謂近道;而不知道之果近乎,遠乎?吾子好道,而可吾文,或者其於道不遠矣。……本之《書》以求其質,本之《詩》以求其恆,本之《禮》以求其宜,本之《春秋》以求其斷,本之《易》以求其動,此吾所以取道之原也。”(《答韋中立論師道書》)有了取道之原,文章不美怎辦呢?他說:“文有二道:辭令褒貶,本乎著述者也;導揚諷諭,本乎比興者也。著述者流,蓋出於《書》之謨、訓,《易》之象、系,《春秋》之筆削;其要在於高壯廣厚,詞正而理備,謂宜藏於簡冊也。比興者流,蓋出於虞、夏之詠歌,殷、周之風雅;其要在於麗則清越,言暢而意美,謂宜流於謠誦也。茲二者,考其旨義,乖離不合。故秉筆之士,恆偏勝獨得,而罕有兼者焉。”(《楊評事文集後序》)
這又似乎捨不得文采動聽那一方面,而想要文質兼備,理詞兩存,縱然“道”是那麼重要,到底他不敢把“美”完全棄擲不顧呀。
這種忸怩的論調實在不如司空圖的完全以神韻說詩,看:“俯拾即是,不取諸鄰,俱道適往,著手成春。如逢花開,如瞻歲新。真與不奪,強得易貧。幽人空山,過雨採蘋。薄言情悟,悠悠天鈞。”(《二十四詩品·自然》)
這是何等的境界!不要說什麼道什麼理了,這“情悟”已經夠了。再看:'網羅電子書:。WRbook。'
“娟娟群松,下有漪流。晴雪滿汀,隔溪漁舟。可人如玉,步OE匝壩模�卣霸刂梗�氈逃樸啤I癯齬乓歟��豢墒眨喝月之曙,如氣之秋。”(《清奇》)
這種具體的寫出詩境,不比泛講道德義法強麼?他不說詩體怎樣,效用怎樣;他只說詩的味道有雄渾,有高古等等,完全從神韻方面著眼。這自然不足以說明詩的一切,可是很靈巧的畫出許多詩境的圖畫,叫人深思神往;這比李白的“大雅久不作,吾衰竟誰陳?……我志在刪述,垂暉映千春。希聖如有立,絕筆於獲麟。”的以作詩為希聖希賢的道途要高尚多少倍呢!
宋代文說:宋朝詞的發達,與白話的應用,都給文學開拓了新的途徑;按理說這足以叫文人捨去道義,而創樹新說了。可是,事實上作者仍是拿住“道”字不放手;那善於文詞的歐陽修還是說:(奇*書*網。整*理*提*供)
“夫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