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拿出遊記和謄好的稿件,在遊記上書上名字:「蜀道非難」,又在內頁添了一行字,「蜀道之難,難在人心而非天險。踐之不輟,蜀道何難?」
又把稿件的書名寫上:「司命雙侍傳之一」,請「灑塵公子點評」,包在一起。
這就是,我寫了半年的情書,我這半年來的祈禱。
距我們離別一年後,我終於得到他的音訊,看得我又哭又笑。他的回訊,是一整個竹箱滿滿的信,還有他點評修改重謄後的「司命雙侍傳」。
那部稿子,我又謄過,託去江南做生意的客商帶去杭州的書肆。結果半年後,居然在四川造成轟動,我有點啼笑皆非。
我就靠他每年兩叄次的信撐過這段可怕的日子。
大部分的時候,我都能維持正常生活,但偶爾,偶爾我會像是毒癮發作,抱著自己不斷髮抖,從內心到肉體不斷哀號的渴求灑塵。寂寞是種恐怖的怪物,逼人發瘋,有時候真的想出去隨便拖個男人,歡愛終夜,做什麼都行,只要讓我忘掉這種可怕的痛就好了。
但我辦不到。我只能流淚的看著灑塵語氣淡然的信,隱喻含蓄的提到過去的種種。還有他被皇帝安排到兵部去了,以文官舉子身分破格晉升。
每次那種毒癮發作,我都整夜反覆看著我都能背的信,才能勉強熬過去。
所以我想,若是灑塵和其他女人發生肉體關係,甚至娶妻了,我都不會怪他。因為這種折磨太痛苦、太發狂了。
我是自願的、自找的。但我捨不得他也經歷相同的痛楚。
幸好這種時候不多,不然我大概真的瘋了。
別離兩年多間,我寫了四部「司命雙侍傳」,最後大結局,歷經磨難的司命雙侍,放棄了永生和一切,攜手共渡凡人的一生。真是很無聊平淡又沒創意的結局。
書肆掌櫃託人送銀票來還送了讀者來函,許多人對這結局不滿意。但讀者怎麼會知道,我所希冀的從來不是波瀾壯闊悲烈悽美的人生?
我要的只是,灑塵回到我身邊,喊我公子。
我要的只是這個而已。
寫完這部以後,我發作了「狂亂爆發後症候群」。寫得太狠太久,心力交瘁,又覺得再無目標,生無可戀。狠乾脆的倒下來,在成都附近的小客棧大病一場。
人的韌性就是狠奇怪,以前灑塵在我身邊,健康的時候都四肢不勤,洗臉刷牙都是他幫我的。現在病得蒼白憔悴,四肢無力,還是能爬起來打理自己身邊的一切,完全不用假手他人。
只是我懶得動,也沒回劍閣,病了大半年,也一直就住下來。書肆掌櫃派來的人,找得要死要活才找到我,給了我銀票和讀者的信。
我什麼事情都不想做,成天躺著。只剩打理自己的能力,和看看讀者的信。又漠然的躺回去。
我知道,我會好的。這樣劇烈的大發作,終究會好的。我從來沒有因此而病死過,前世沒有,今生也不會。
這天,我鬱鬱的坐在窗前,胡亂的披了件袍子,也沒穿好。反正裡頭還有件單衣。正在隨手翻著一本詩詞選,但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我看著日漸漸西沈,風裡帶著一絲涼意。夏末秋初,我熬過了一個叄年,沒被相思殺死。但這一天,我什麼也沒辦法做。叄年前的這一天,灑塵離開了我。
像是一把玻璃渣嵌在早已傷痕累累的心臟,鮮血淋漓血肉模糊。又像是一把鈍刀插在胸口,反覆往鋸,狠想哀求住手,卻只能緊緊咬住嘴唇。
我一遍遍的告訴自己,我會好的,終究會好的。挺住,千萬要挺住。
就在最後一絲金光消失時,星子躍出黑絲絨,像是夜的淚光。我顫抖的在桌上摸索,卻沒有摸到我的煙。
香菸還在北美洲呢,這裡怎麼會有?
於是我只能顫抖的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直到黑影籠罩我。
揹著光,我只隱約看到是個男人,臉上留著鬍子。他疾步過來的時候,我沒認出來,伸手架住他,「兄臺何人?非請自入是賊也…」
「晚照。」他喚我。
轟的一聲,我整個僵住。這是夢吧?我枯坐終日,竟是睡著了。「灑塵?」我輕喚,「不,不對,這一定是夢。我撲過去你就不見了…」
他抱住我,一面吻一面說,「別說話,晚照,不要說話…別說話…我也怕是夢…」
只半褪衣裳,他就激動的在我身上馳騁,不斷的喊我晚照。我只知道抱緊他的脖子,心頭迷迷糊糊。我不敢相信,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