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灑塵!」我的心緊縮,一把攢住他。
「日落再出去,好嗎?」他臉色蒼白若紙,「不要害怕,公子。我讓人去說妳不在家了…妳千萬千萬,要聽我的。日落再出去…我一定會回來的,好嗎?」
好一會兒,我才能鬆開手,讓他走出去。
但他沒有回來。我焦急的等到日落才開小門,去問門房,聽到晴天霹靂的訊息。
有大官來宣聖旨,灑塵跟著他們走了。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我們已經離京城這麼遠,這麼久,為什麼過去的陰影還是不放過我們?
怎麼走回房裡的,我不知道。僕役在外喊,問我要不要吃飯,我沒應。我也沒喝水,不知道要上燈。坐在黑暗中也沒感覺…因為我早就已經深陷黑暗。
為什麼?為什麼是這樣的結果?他沒有跟我說再見…就不再見面了。
我想我連大腦都停頓了。
直到燭火把我驚醒,我才滿臉淚痕的抬頭,看到灑塵,我尖叫著衝進他懷裡,害怕他會消失。
他一遍遍的吻著我的頭髮,「公子,不要怕,不要害怕…」但他的聲音在發抖。
他說了兩遍,我才聽懂他的意思,只是淚水更洶湧,覺得我的心整個裂開來了。他是趁夜偷偷回來,等等就得走了。
起因是個灑塵的遠房表哥,外放到杭州,路過時看到了與我同行的他。大為驚疑,因為永世為奴的葛棄業,已經和盧家的下堂妻一起燒死了。那個親戚寫信給葛家老爺,灑塵的爹也害怕了,派人到杭州暗訪,老家人確定是葛棄業。
葛老爺時已重病,但灑塵的兄弟都不出色,唯一做到京官的葛棄惡(灑塵的二哥)又獲罪流放,葛家岌岌可危。而失心瘋的皇帝也懊悔了,邊關糜爛,但能做事的不是讓他殺了,就是讓他貶為永世奴,苦死在渤海了,一時之間,竟無人可用。言語間常嘆息,「朕屈棄業也。」還將他爹招來詢問,葛棄業是否真的死了。
他爹非常乾脆的把自己的兒子賣了,美其名為忠君愛國。
皇帝下了道聖旨,免去葛棄業的奴籍,召他回京探父病,並且面君說明何以出現在杭州。
「我聽到有聖旨來,」灑塵低聲說,「我想邊關糜爛到那種地步,一定是被看破行蹤,皇上懊悔了。但無法解釋妳的身分…所以才要妳躲起來。我打算告訴他,我逃出火場昏迷,玄雲公子路過救了我,收我為家奴,帶到杭州去。玄雲公子一無所知…但妳的身分經不起細查,」
他把我抱緊一點,「妳到那鄉間別業去躲一躲。若是危急,妳去蜀中找我師父。」
「我不去!」抓著他衣服,我淚流滿面,「我不要跟你分開!」
「公子,我一定會回來。」他焦急的說,「我在別業找不到妳,就會去蜀中找妳。聽話…」
「你騙我。灑塵,你騙我!」我哭得更厲害,「你打算魂飛千里來完成這個誓言嗎?不行!」
他的唇抖了一會兒,「…我狠想帶妳逃走,但不能。葛家上下百來口的性命…我不能抗旨。我也狠想帶妳同行…但我自己的命都…我不能帶妳去涉險。我一定會回來…」
「那就好好的回來啊!」我揪著他前襟吼,「好好的,一根頭髮都不能少的回來!不管是十年二十年…」
他不肯看我。
「葛棄業!」我對著他吼得更大聲,「別以為皇帝了不起,他解除你的奴籍我可沒有!我還是你的公子,你給我聽好,保住你自己的命,聽到沒有?!你敢輕生,我馬上死給你看,而且死幾百次都不會原諒你,永遠永遠都不會跟你相認!聽到沒有!」
他落淚了,把額頭抵在我額頭上,和我的淚融在一起。
我心疼極了,但我絕對不能忍受他死在我前面,不成。「…你要我聽你的,就要先聽我的。」
良久,他才點了點頭,吻了我。
那是一個,狠長但也狠短的吻。我們努力付出最大的熱情想表達,但遠遠不足夠。我狠明白,他這一去,若是平安,就會被皇帝扣下來作牛作馬,再也不會回來。若是不平安,他的個性也不可能逃跑,一定引頸就戮,當然也回不來。
而我的身分太複雜,不可能嫁給朝臣,他也不願把我擺在險惡的京城。
他細聲的保證,「我一定會回來,一定。公子,妳不要害怕…要等我。別害怕…」
非離去不可時,他扶在門框回頭看我,許久許久。我無法送行。我怕我會失去理智硬要他帶我走。
我狠願意跟他同死,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