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氣漸漸變涼,可秋老虎的餘威還在,正晌午的日頭曬的人頭皮發麻,路邊草叢裡,高粱、玉米和大豆棵子裡,無數的小飛蟲盤旋在人的頭上,更讓人燥熱煩亂。
孫壘趕著馬車,櫻桃坐在車裡一路上顛顛簸簸,眼見著靠在車沿上要打瞌睡,孫壘說:“櫻桃,可不敢打瞌睡,一不留神掉到車下面,一個好人就給報銷了,這大車輪子,碾到核桃上都能壓粹了。俺給你講個故事?”
櫻桃說:“沒看出來,你還會講故事,你可不像周道,一張嘴皮子能把死人說活了。“
孫壘打趣地說:“我以前也是靠嘴皮子吃飯的,遊手好閒。可遇到周道,這嘴巴就不行了。也是,周道要是嘴巴不行,能把人家這麼好的媳婦弄到自己炕頭上去啊?”話一出口就覺得失言。
“說我呢?”櫻桃也是一個冰雪聰明的女子,聽話聽音,“我和周道可是男女有別,授受不親。要不是我男人在外面沾花惹草,在家裡拿老婆不當人。我也不會跟了周道,女人誰不想從一而終,白髮偕老啊。”
“我這人說話粗,你別往心裡去,周道這人心底還不壞,雖然有點小算盤。對你也是死心塌地。”
“好了,你快講你的故事吧,沒有故事講講你和葡萄的事兒,不然我還真的要睡著了。”
孫壘說:“葡萄和我真的沒有啥事兒,要不我怎麼老覺得她和周道好上了。俺給你講講不孝順的兒子好不好?”
櫻桃說:“行,你講吧。”
孫壘說:“從前有一家人,只有一個不走正道的兒子和六十歲的親孃,兒子總嫌棄爹媽沒有給自己掙下家產,家裡窮的揭不開鍋,自己還得每天去天地勞作。
當孃的每天都要給兒子烙幾張大餅,或者拿幾個煎餅,給兒子熬一沙鍋粥。在天到正晌午前送過去。
地裡有棵大槐樹,樹的影子到了兒子歇息的地方,他孃的乾糧就要送到。兒子每天歇息的地方總在變化,娘送的乾糧總是不能準時。兒子就開始打自己的親孃。”
“這兒子是咱們山東人嗎?有這樣不孝順爹孃的嗎?”櫻桃還真聽得仔細。
“你接著聽啊。兒子越來越厲害,親孃也越來越怕給兒子送飯。送早了,怕飯涼了,捱打。送晚了,兒子餓肚子,自己還要捱打。
有一回,當孃的在給兒子做飯的時候,又累又餓,還在捉摸上天賜給自己的不孝順的兒子,就靠在茅草屋的木籬笆牆上睡著了。等醒來一看,日頭偏西了,可耽誤了給兒子送飯的時辰。趕忙挎著乾糧,急急忙忙去田地裡。
兒子這天也餓得早,看看天都正晌午了,自己的娘還沒有來送飯。餓得不行了,就收拾農具,躺在大槐樹下面乘涼。就看見樹上一個籃子一樣大的老鴰窩,一個老老鴰在樹枝壘成的窩裡,一個小老鴰正打食回來,把蟲子餵給老老鴰吃。
兒子一看,忽然一下子就想起自己的親孃來了。老鴰這種人都不待見的鳥兒,尚且知道反哺自己的親孃,自己是個兩條腿的人,怎麼還要毆打自己的親孃?
兒子越想越後悔,想著自己這麼些年來的作為,就有些愧疚難當,對不住自己的親孃,一定要像鳥兒一樣,照顧好自己親孃。於是急忙站起身來,沿著回家的路去迎接自己的娘。當孃的正好遠遠地走過來給兒子送飯,看見兒子急匆匆朝自己跑來,心裡冰涼冰涼的,以前這逆子等在地頭打自己,現在都等不及了,還要迎上來毆打自己。親孃越想越害怕,一頭扎進了路邊的井裡。”
櫻桃說:“哎呀,這個當孃的多可憐。可這個兒子也太大逆不道了。”
孫壘說:“誰說不是啊,我和周道給英國人當差,有一回去葡萄的瓜棚裡吃西瓜,葡萄酒給我講了這個故事,還不是罵我們啊,幫著洋鬼子打自己的祖宗和先人,跟那個不孝之子有什麼兩樣?”
櫻桃咯咯笑著說:“你這個故事啊,在咱們山東老家,小孩子都會講,要不說你打小就沒在家,也是一個紈絝子弟。看來我葡萄妹妹還會教導人,以後你有的是時間聽她講故事了。可你先得過了我這一關,拿出你的本事來三天趕回煙臺,我才能在八月十五之前幫你把葡萄的親給退了,再給你保媒。”
孫壘大吃一驚:“葡萄也有了人家了?”
櫻桃笑了:“這麼俊俏這麼好的閨女,長到十九二十還沒有婆家,你不覺得怪嗎?”
“葡萄的親還能退?”
“是啊,葡萄一直不願意嫁給那個戴眼鏡的小白臉男人,可葡萄打小定下了娃娃親,那時候葡萄她爹,就是我的舅舅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