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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也不太大,但在船主老王父子眼裡看來,至少僱用他客船的這老頭一點也不像是有心事的人。不但整天樂哈哈的沒個主人相,而且還有點老不正經。身邊圍了這麼多花枝招展的侍妾不說,一路上飲黃酒、讀《離騷》,與僮僕閒扯打趣,甚至還起勁地學唱有*隱喻的民歌,讓人真是大開眼界。

從返鄉後的情況來看,李漁的生活與從前相比似乎有了較大的改變,除回杭後的當年秋天仍然使出當初的手段,突然殺到湖州打過一次秋風外,其餘時間大都呆在家中,精心整治他位於杭州吳山鐵治嶺的新居層園,一改當年熱衷紅塵紛擾、滿世界亂跑的形象。據今人單錦珩所撰《李漁年譜》,李老頭到湖州的準確日期是舊曆康熙十九年(1677)的八月十三日,雖然打的是重陽踏青訪友的牌子,但主要目的還是因為那裡的富饒。這從他依次謁訪的物件就可看得出來:湖州知府、烏程知縣與湖州鹽運使李萬資。後者雖官小職微,但在當時卻是一個大大有名的肥缺。以一代天驕李笠翁之精明,這樣做自然是“此中有真意”的。事實上,對這一點他自己倒並不忌諱。在客湖期間寫給好友蕭山大儒毛稚黃的信中,就曾坦率承認這次旅遊的目的是“飢驅至苕川,幸地主稍賢,能以佳茗醇醪藥我,不至遄死。”不過話還是說回來,這位清代著名的弄錢老手雖將主要精力用於與地方官員周旋,山水古蹟什麼的還是去看了一些的。至少在他半月後回杭的行囊裡,不只塞滿價值逾千的財物,還有遊道場山和峴山所寫的三首七律的手稿。考慮到當時他的年齡已有六十七歲,這樣的成績也不算太辜負湖州山水。甚至當三年後的那場疾病突然奪走他生命時,家裡人發現直到最後幾天,他仍然在堅持寫作。所幸那時,他的著作已全部由自己親手修訂完畢。

還有什麼比一個人堅持按自己的願望生活、度過整個人生更完美、更有意義的事情呢?

在一生的幾乎所有階段,李漁都把“世間第一樂地,無過家庭”的觀點,作為自己處世思想的核心,加以細心的呵護與固守。而他在南京十數年的客居生涯,可以說正是對此所作的實踐和生動註釋。

在這篇文字臨近結束時,他搭乘的航船剛過了嘉興的杉青閘,於黎明時分漸漸行進到桐鄉境內。杭州猶如一箇舊日之夢現在已經遙遙在望,由於晨霧剛散,河面此刻顯得相當的開闊,一派“潮平兩岸失,風正一帆懸”的博大的唐詩意境。剛剛升起的南方冬日在岸邊的農舍、桑林和乾草垛上彷彿一匹金黃的緞子微微晃動。這是近幾天來難得一見的好天氣,李漁這時也已經由艙內慢慢來到了船頭,望著頭頂的天空和撲人眼簾的故鄉山水,臉上浮現出我們熟悉的那種寧靜、世俗的笑容。而我在遠處靜靜地看著他,情動於中,感慨萬千。

“錨最好的位置是在自己手上”——我終於說出了我在寫作過程中一直想說的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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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園食事及其他(1)

建築風格頗具幾分歐化的小倉山房坐落在南京清涼山麓。採用大面積的五彩玻璃作主要採光材料,這在十八世紀的中國極為罕見。作為大名鼎鼎的隨園的主體結構,如果不是太平天國後期為戰亂與兵火所毀,它的建築歷史迄今應該已有二百五十餘年。七十年代中期在南京五臺山體育中心觀看夏季中朝籃球友誼賽的興高采烈的市民,當然不會想到他們的木屐與劣質塑膠涼鞋下面曾是一個時代文學乃至政治的中心。同樣,假如你是一名外省旅客,同一時期到南京出差,沿著廣州路往上海路方向走,你會在路旁某幢舊宅的牆上看到一塊標有“隨園”二字的鐵皮牌子,但這僅僅作為街道的命名,並不表示有珍秘的遺蹟可供憑弔與遊賞。而路南邊位於百步坡至永慶寺一帶,當年曾是隨園南山的著名景點天風閣與柏亭,現在除了粗暴地寫在永慶寺大門額頂的“明亮油漆合作社”七個大字,書法依稀尚有幾分隨園味道(這一點很有意思)外,你同樣什麼也別想看到。但如果你剛巧是古典文學愛好者,又一向對此間主人心懷仰慕,那麼接下來你要做的工作也許就是:將上述地名及位置在紙上一一標明,再加上寧海路與紅土橋,然後用線條細心把它們連線起來,就意味著你對這座中國文學史上著名的作家別墅的規模與輪廓,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印象。

隨園主人一生的飛黃騰達及不凡遭遇一向是個令後人感興趣的話題。即使放在現在的時代背景和條件下來看,也完全可以說是個奇蹟。一個杭州潦倒書生的兒子,九歲時還不知道詩是什麼玩意,更遑論文學的功能與價值。憑著鄰人拿來作抵押品借兩星銀子的一套《古詩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