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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時間多想。直到雪兒和母親被接到州府衙門去住,他都沒有跟雪兒單獨呆一會兒。是忙嗎?是僅僅因為忙嗎?

直到那一天,就是開漕的那一天,他經歷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大事故。他頓時成了英雄,成了名人,成了四處傳頌的風雲人物,雪兒終於露面了。她是跟陳天倫的父親一起到大光樓前的,陳父是他的堂弟用排子車推著去的。開漕儀式結束以後,父親還沒有離開,雪兒也一直陪伴在父親身邊。他見了父親,也見了雪兒。父親的感情是非常複雜的,哆哆嗦嗦地不知道說什麼好,雪兒的表情也是非常複雜的,她的眼睛裡溢滿了淚水,什麼也沒說,悄悄地塞給他一個扇袋。

這個扇袋上確確實實繡著一枝臘梅,就是現在甘戎逼著他拿出來的這個……

兩個人爭著鬧著往前走,穿過河西務大街,拐過一個丁字路口,進了一條窄窄的斜街,這便是有名的造假一條街……

街道兩旁是一扇扇黢黑破舊的小門,還有一扇扇神秘莫測的視窗。小門半開半閉,視窗忽啟忽合。門前都站著人,或抽著煙的男人,或納著鞋底兒的女人,或交頭接耳的老人,或鬼鬼祟祟的孩子。無論什麼人,眼睛都緊緊地盯著進入這條街的行人,特別是外地模樣的人。

陳天倫低聲叮嚀說:“記住,咱現在是運丁,別露出馬腳。”

甘戎說:“你放心吧,從現在起我絕不跟你鬧了,我就是你的隨從。”

陳天倫突然停住了腳步,把身子貼在牆邊,偷眼向後面瞧著。

甘戎也警覺地將自己隱藏在陳天倫的身後,小聲問:“怎麼了?”

陳天倫說:“好像有人在跟蹤我們。”

甘戎問:“什麼人?”

陳天倫順著牆根往後挪動著,一個拐彎處閃過一個身影兒。陳天倫剛要追上去,那身影卻狸貓似地消失了。

甘戎問:“看清是誰了嗎?”

陳天倫說:“像是常書辦……”

甘戎說:“常書辦……就是坐糧廳的那個常書辦嗎?他來幹什麼?”

陳天倫說:“是不是我們的行動被發現了?”

甘戎說:“可能嗎?連夏叔叔和金汝林都不知道,誰又能走漏訊息呢?”

陳天倫說:“或許他是無意中看見我們的。”

甘戎想了想,還是一臉的茫然……

※※※

大運河的遊船上,鐵麟和夏雨軒、金汝林依然興致勃勃地喝著酒。外面的花船上,妓女們依然恬不知恥地跟他們調笑著。碧水滔滔,一天秋色,兩行大雁列隊南飛,千帆漕船爭先北上,大運河喧鬧得雲飛浪卷。

陳天倫和甘戎登上了遊船。

兩個年輕人滿臉通紅,氣喘吁吁。鐵麟讓他們坐下來先喝口水,陳天倫卻迫不及待地把一個個桑皮紙包兒掏出來,擺在船蓬裡的小桌上。

夏雨軒和金汝林緊張地看著。

陳天倫一邊開啟著紙包兒一邊解釋著:“這是往稻穀裡摻的糠秕,這是往小麥裡摻的麩皮,這是往白糧裡摻的砂石,這是往小米里摻的膠泥,這是往黑豆裡摻的煤渣,這是往大麥裡摻的石灰……還有這些:五虎,下西川,九龍散……”

夏雨軒奇怪地問:“這不是草藥嗎?”

陳天倫說:“是草藥,把這些草藥摻和在稻穀裡,不但能使稻穀吸水膨脹,乾癟的能變得鼓圓,還能使稻穀色澤鮮亮,陳稻強似新米……”

夏雨軒又問:“這些東西都是在市場上公開賣的?”

甘戎搶著說:“河西務的整個一條大街,一家挨一家,一攤接一攤,成了專門造假販假一條街,不但公開地賣,還負責摻和調兌,送貨上船。”

鐵麟說:“夏大人,這可是發生在你地面上的事。要不是親眼所見,本官也不會相信。”

金汝林問:“這麼說,大人您親自到那個造假市場上去過?”

鐵麟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前幾天,我差不多把那條街上的每一扇門都敲開了。一家家都拉著我不放,他們還以為會從我身上發一筆大財呢。金先生,你對通州這個地面熟,我問你,你說這個造假市場存在多長時間了?”

金汝林搖了搖頭說:“實在是不曾聽說過。”

鐵麟又問陳天倫:“你說呢?”

陳天倫說:“聽我父親說,他當軍糧經紀的時候就聽說過,可是他從來也沒有到這裡來過。”

鐵麟說:“這麼說,這個造假市場至少有幾十年了吧?幾十年來,京城官員領的俸米,八旗官兵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