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糧,還有包括北京百姓的嚼穀兒,都是這些摻了糠秕,兌了砂石,還拌了草藥的糧食。你們說,怎麼就沒有人管管這事,問問這事呢?難道倉場總督還有坐糧廳的大大小小的官吏都是聾子瞎子,還是昧著良心容忍這個造假市場的存在?”
夏雨軒氣憤地說:“簡直是目無王法。”
鐵麟說:“何止是目無王法,簡直是寡廉鮮恥!做這種事的人,連起碼的人味兒都沒有了。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沒想到大運河如此藏汙納垢,漕運如此腐敗透頂,各級官吏如此姑息養奸。你們說該怎麼辦?”
甘戎搶著說:“要我說,對這些禍國殃民的強盜得殺,得砍,得讓他們家破人亡,斷子絕孫!”
鐵麟嚯地站起身來:“夏雨軒。”
夏雨軒急忙起身:“下官在。”
鐵麟命令著:“你馬上到漷縣鎮,將你的三班衙役和兩鎮巡檢帶到河西務,將那造假一條街緊緊包圍,等劉守備的兵一到,你們就一起圍剿,要人贓俱獲,一個都不能逃脫。”
夏雨軒答應著:“是,大人……”
鐵麟繼續命令著:“金汝林,你帶著我的腰牌馬上去劉守備那裡,傳本官的令,讓他馬上到河西務與夏知州匯合,共同採取行動。”
金汝林答應著,馬上下了船。
鐵麟又對陳天倫和甘戎說:“你們兩個馬上回河西務,密切注視那裡的造假販假市場,千萬不要打草驚蛇。有什麼新情況,及時回報。我就在這條船上,等著你們的訊息。”
甘戎聽到父親的命令,突然說:“剛才我和陳天倫看見了一個人。”
鐵麟警覺地問:“什麼人?”
陳天倫說:“沒看清,好像是坐糧廳的常書辦。”
鐵麟沉吟起來:“常書辦?他在幹什麼?”
陳天倫說:“不知道,就在河西務的大街上,鬼鬼祟祟的,好像在跟蹤我們。”
鐵麟點了點頭:“看來他們已經注意上我們了。”
甘戎問:“爸爸,是不是有人走漏了訊息?”
鐵麟說:“那也不一定……好了,你們先去吧,注意點兒,別暴露自己。”
陳天倫和甘戎答應著走了,夏雨軒還在船上。
鐵麟看了看他:“怎麼,你想違抗本官的命令嗎?”
夏雨軒哭喪著臉說:“鐵大人,您冷靜一點兒,您先沉住氣,您就聽下官說一句吧。”
鐵麟問:“你想說什麼?”
夏雨軒說:“大人,這件事非同小可……您端了這造假販假的黑窩兒,無異捅了個大螞蜂窩啊!”
鐵麟黑著臉問:“難道這個螞蜂窩還不該捅嗎?”
夏雨軒說:“依下官之見……您還是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吧。如您所說,這造假市場存在了幾十年。這幾十年間,難道別人都是聾子、瞎子嗎?可是別人裝聾裝瞎,您為什麼那麼認真呢?這漕運弊端,由來已久,上下左右,盤根錯節,上至朝廷軍機處、戶部首領、漕運總督,下至坐糧廳、糧道河道、五閘二壩十三倉,牽一髮而動全域性啊……”
鐵麟的火氣被拱了起來:“照你這麼說,這漕弊就不能反了?”
夏雨軒說:“漕弊要反。漕弊不反,上違君命,下失人心。漕弊不但要反,還要大張旗鼓地反,聲勢浩大地反,驚天動地地反,不過……也只是大張旗鼓、聲勢浩大、驚天動地而已!”
鐵麟問:“此話怎講?”
夏雨軒說:“這朝廷好比一座大廈,漕弊、河弊、煙弊、鹽弊、還有官場上的陋規腐敗,就好比蛀蟲。日久天長,蛀蟲蝕啄,大廈已經是千瘡百孔、腐朽糟糠了。皇帝要讓你驅除蛀蟲,維修這座大廈,你只能是窗戶壞了換窗戶,門扇壞了換門扇,屋頂壞了補屋頂,但是萬萬不可撤梁換柱,那樣一來,就有可能忽啦啦大廈將傾……”
鐵麟說:“既然這大廈已經腐朽不堪,不妨推倒重蓋……”
夏雨軒說:“什麼?推倒重蓋?您想把什麼推倒?是朝廷還是皇帝?這話幸虧是您愛新覺羅氏說出來的,要是從我們這些漢人漢官嘴裡說出來,可就是滅九族的罪啊!”
鐵麟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雨軒啊雨軒,咱倆結識了這麼多年,今天我算認識你了。原來我總是聽說,你們漢人讀書做官,都有一套為官之道,都有一副護身密符,都有一套左右逢源進退有路的明韜大略。我總是不相信,當官就是當官,有那麼複雜嗎?當官要是像小媳婦那樣惟惟諾諾,像小腳女人那樣戰戰兢兢,還怎麼當七尺男兒大丈夫!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