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頓時開闊起來,興奮地對甘瑞說:“到這裡遊覽,最宜夏秋之季。甘兄請看,東面是奔流的大運河,萬舟駢集,舳艫千里;南面是通往京都的御製石道,車水馬龍,人流如湧;西邊是通州古城,萬家燈火,倉廒聳立;北面是土石兩壩,寶塔入雲,鍾播天外……”
甘瑞說:“聽聽,陳兄又在作詩了,可謂是才華橫溢,脫穎而出。”
陳天倫說:“不怕甘兄見笑,學弟還真的在這文昌閣上作過一首詩。”
馬長山說:“且慢,作詩不可無酒,等我把酒擺上,兄弟再大展才華。”
說著,三個人把從飯店裡帶來的酒菜、酒杯和兩瓶灣酒,擺在了石桌上。馬長山把三隻酒杯斟滿,甘瑞先端起一杯,興奮地說:“陳兄請,兄弟手端酒杯,聆聽天上之音。”
陳天倫也端起一杯酒,衝著遠處的藍天白雲,引項高吟起來:
高樓極目夕陽低,雨後遙山一帶齊。
風送晚涼人灌圃,煙含濃綠柳搖堤。
草迷小徑波侵岸,麥秀田疇菜滿畦。
野調聲繁如互答,徘徊直待月華西。
陳天倫吟誦完了,甘瑞和馬長山立即擊掌叫好,一齊向陳天倫敬酒。陳天倫也興奮起來,接過甘瑞和馬長山的酒一飲而盡。日已西沉,晚風吹拂著正在解凍的河面,料峭得有點兒刺骨。馬長山建議到一家酒店去喝,邊喝邊聊。甘瑞卻說:“不行,我今日還要趕回去。馬哥,你看見了吧,天倫兄也是痛快人,有什麼事你就說吧。”
陳天倫立刻警惕起來,從甘瑞突然出現在他的家門口的時候起,陳天倫便覺得此公來者不善。後來進了漕運酒樓,見到了馬長山,更令陳天倫心裡生疑,所以他才堅持由他來付賬。及至到了六六順寶局,陳天倫的警惕依然沒有放鬆。他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時刻在琢磨著,他們的葫蘆裡到底要賣什麼藥?後來出現了楊八跳寶案的事件,那驚心動魄的一幕使他反倒輕鬆起來,反倒把甘瑞和馬長山當成了朋友。這到底是為什麼呢?現在,聽了甘瑞這句話,他又警覺起來。
馬長山把酒杯斟滿,招呼著陳天倫坐下。
陳天倫今天的興致滿高,又端起了酒杯。
馬長山壓著他的胳膊攔住了他:“兄弟,慢,容馬哥說句話。”
陳天倫問:“你說了那麼多了,還有什麼話要說?”
馬長山誠懇地說:“對,還有一句要緊的話沒有說。今日甘兄把你約出來,你很給面子,這讓馬哥我已經感激不盡了。既然你跟甘兄是同窗好友,咱也就沒的說了。”
陳天倫說:“這些話中午喝酒的時候你就說過了,還是揀你想說的說吧。”
馬長山從懷裡掏出一張銀票,恭恭敬敬地放在陳天倫面前,這是一張5000兩銀子的大票。
陳天倫看了一眼馬長山,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馬長山說:“天倫兄弟,你跟我不一樣,你是個讀書人,現在已經是生員了,今年又要參加大比,登科中舉是肯定的了。所以說,兄弟你將來的前途是不可限量的。我呢,一輩子喝的是運河水,吃的是漕糧。你今年要參加鄉試,那軍糧經紀是不能兼顧了……”
陳天倫說:“你的意思是……讓我把軍糧經紀讓給你。”
馬長山說:“兄弟你明白,這軍糧經紀是個飯碗。可不是金飯碗,不是銀飯碗,最多算是個瓷飯碗。你放下這個瓷飯碗,還能捧銀飯碗金飯碗,哥哥我沒了這個飯碗,只有幹瞪著眼捱餓了……”
陳天倫說:“這軍糧經紀大小也算個官,不算朝廷命官,也是坐糧廳委任的,能這樣用銀子隨便買賣嗎?”
馬長山笑了:“天倫兄弟,哥哥就喜歡你這天真勁兒。你說這軍糧經紀是坐糧廳委任的,不能隨便買賣。那麼我問你,你陳家的‘宿’字號是怎麼來的?”
陳天倫翻了翻眼皮沒說話,不錯,陳家的“宿”字號軍糧經紀是花2000兩銀子從丁家買來的。那2000兩銀子是他祖父賣了自己高中的孝廉得來的。孝廉都可以賣,經紀有什麼不能賣的。他自己怎麼說出這麼一句蠢話呢?
馬長山倒沒有得理不饒人,繼續央求著陳天倫說:“兄弟,反正你要參加鄉試,這軍糧經紀是不能幹下去了。我打聽好了,這軍糧經紀你不幹,你家老爺子也不能接著幹,因為老爺子交給你的時候是‘宿’字號,現在你已經把它變成‘盈’字號了。在咱們漕運碼頭上,只有我才能執掌著‘盈’字號。這你是清楚的。”
陳天倫說:“你的‘盈’字號跟我的‘盈’字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