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天倫說:“就是他,他對晚生替換了他的‘盈’字號耿耿於懷。”
鐵麟說:“他耿耿於懷應該對本官來呀,怎麼報復起你來了?真沒氣魄。”
陳天倫苦笑了一下,沒說什麼。
鐵麟拿起了桌子上的竹籌,仔細地看了一會兒,問:“這些竹籌有真有假,你能分辨得出來嗎?”
陳天倫說:“要是有時間仔細比較還是能分辨出來的,只是扛夫們兌換銅板的時候都急得很,不容工夫呀。”
鐵麟問:“為什麼要用竹籌呢?不能直接發銅板嗎?”
陳天倫說:“據家父講,早先碼頭上是直接發銅板的,一是太耽誤工夫,扛夫們肩上扛著麻袋,手裡還要一個一個地數銅板;二是呢,也不安全,經常有一些人上來搗亂qi書+奇書…齊書,搶賬房先生身上的銅板。”
鐵麟點著頭沉吟起來。
甘戎突然說:“我有辦法了。”
鐵麟問:“你能有什麼辦法?”
甘戎對陳天倫說:“我先走了,明天早上你不要再用這些竹籌了,把這些都填進灶膛裡燒火吧。”
甘戎說著轉身而去,陳天倫困惑地看著鐵麟。
鐵麟瞭解女兒,對陳天倫說:“你聽她的沒錯,她說有辦法,肯定主意還不錯。”
果然,第二天早晨,甘戎騎著一匹快馬,徑直來到龍王廟。陳天倫和齊先生早已經等在那裡了。甘戎的身上又多了一個布袋,她把布袋往桌上一墩,從裡面抓出了一把珠子。
陳天倫和齊先生都愣住了,拿這些珠子幹什麼?
原來,甘戎自幼習武,拜了好幾個師父。其中有一位綠營的都尉,姓黎。此人是個廣東的南蠻子,會一種輕功,在武林中屬於嶺南派的。他教甘戎的輕功能攀崖緣樹,躥房越脊。他還教甘戎一種鏢功,能百步穿楊,彈無虛發。黎師父用的鏢是一種花生米大小的鵝卵石,一個個溜光圓潤,非常順手。甘戎不想跟師父使用同一種鏢器,一是鏢功不精怕給師父丟臉,二是也想標新立異。正巧有一次,她到蘭兒家去玩,見蘭兒玩著一種小琉璃珠兒,便問蘭兒的父親惠徵這珠子是從哪裡來的。惠徵說是琉璃廠專門燒製的,於是甘戎便託惠徵專門為她燒製一批琉璃珠兒。這珠子的大小樣式都是甘戎自己設計的,每一顆珠子都有櫻桃那麼大,上面塗著藍色的釉子,還燒上一個戎字。那戎字固然代表甘戎,藍色則代表著她是屬於正藍旗。她就是用這琉璃珠跟黎師父學的鏢功,學成以後,她身上總帶著幾枚。不過一枚也沒有出手過,英雄無用武之地啊。
這一天,碼頭上傳出了一件新鮮事。凡是到陳天倫這裡來扛糧食的扛夫們,每扛一袋,便能從一個天仙般的姑娘手裡領過一枚琉璃珠。這琉璃珠光滑圓潤,閃光透明,藍瑩瑩的,上邊還有一個戎字。那一天,扛夫們就是憑著這琉璃珠到龍王廟去兌換銅板的。扛夫們從來沒見過如此精巧漂亮的玩意兒,反覆把玩著愛不釋手。可是不釋手又換不來銅板,更要命的是,任你再有本事,也難以仿造出如此精美的籌碼。
從那以後,馬長山也沒有再到碼頭上扛大個兒。他的兄弟牛六兒悄悄地收藏了一枚琉璃珠,拿給馬長山看。馬長山看後,卻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咱這碼頭,早晚毀在女人手裡。”
誰也沒聽明白他的話是什麼意思。
第十章
一大早,甘戎就出去了。太陽出來的時候她回來了,手裡拎著兩條潮白河金翅大鯉魚,每條都有三斤多重。在早晨豔麗陽光下,大鯉魚金鱗金翅金光閃閃透體金黃。甘戎歡跳著進了院子,似乎把初升的太陽也帶了進來。兩條鯉魚是用馬蘭草串起來的,拎在甘戎的手裡還歡蹦亂跳,不知道是被甘戎的歡實勁兒感染的,還是在做垂死的掙扎。
甘戎進了宅門,她的丫環秋葉忙迎上來,要接過她手裡的魚。甘戎卻一扭身子閃開了,拎著魚徑直進了屋。
秋葉伺候甘戎已經三年了。一個女孩子,給大宅門的千金小姐當丫環是最苦的差使。不但要伺候小姐吃喝拉撒睡,還要陪小姐說話解悶,給小姐當出氣筒,像影子一樣圍著小姐轉,一時一刻也不能離開,連撒泡尿都得等小姐打盹的時候去。可是給甘戎當丫環卻甭提多省心省力了,除了穿衣梳洗,甘戎幾乎什麼都不讓她幹。也不要她陪伴,到什麼地方去更不帶著她。常常一連好幾天,她連甘戎的影子都摸不著。特別是到了漕運碼頭以後,甘戎越發獨立起來,有時候連穿衣梳洗都不用她。當丫環的就是這麼賤,主子用得狠了,她嫌累,暗暗叫苦不迭。可是主子要是不用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