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用得少了,她又覺得受了冷落,覺得自己成了沒用的人或多餘的人。秋葉幾次跟孫嬤嬤說,既然大小姐用不著她了,還不如把她放回去伺候夫人。孫嬤嬤不讓她走,小姐身邊的活兒不多,就讓她幫助做家務。於是,秋葉便經常到廚房去幫廚,漸漸的,便對烹飪產生了興趣,沒過多久,居然也能燒出幾個可口的好菜了。
甘戎拎著魚直奔父親的書房,想請父親看看這特殊的禮物。今天是父親的生日,做女兒的總該有點兒表示才是。
到了父親書房門口,甘戎停住了腳步。父親還沒有更衣,只穿著睡衣的父親伏在案桌上寫字,一筆一畫,寫得很認真,很謹慎。她剛好看見父親的頭頂,新剃的頭,尚未梳好的髮辮已經是花白色的了,而且白多黑少,黑也不是真正的黑,差不多是接近灰色了。蓬蓬鬆鬆的像一團亂麻。甘戎心裡一陣發酸,父親老了……
直到鐵麟寫好最後一筆才抬起頭來,他突然看見了站在門口的女兒,愣了一下。
甘戎也突然驚醒過來,舉著手裡的鯉魚說:“爸爸,您看。祝您吉祥……健康長壽……”
鐵麟臉上露出了幸福的笑模樣,這種笑模樣只有見到女兒的時候才會有的,是屬於女兒的專利。鐵麟問:“哪兒來的?”
甘戎說:“陳天倫聽說今日是您的生日,特意從潮白河撈來的。”
鐵麟一愣:“陳天倫?”
甘戎說:“就是您新任命的那個‘盈’字號軍糧經紀。”
鐵麟想起來了:“噢……那個年輕人……嗯?我不是囑咐過了嗎?任何人都不許借我的生日行賄送禮,你怎麼白要別人的東西?”
甘戎說:“爸爸也太瞧不起女兒了,我怎麼能白要人家的東西呢?”
鐵麟問:“你給他錢了?”
甘戎說:“給他錢他不要,只好以物易物了。”
鐵麟問:“你送給他什麼了?”
甘戎說:“爸爸從杭州給我買的那塊真絲汗巾。”
鐵麟有點兒不高興了:“女兒家隨身帶的東西,怎麼能隨便贈與他人?”
甘戎說:“不是贈與他的,是跟他交換的。”
鐵麟無可奈何地說:“你呀你呀,這麼大了,整天這麼瘋瘋顛顛的胡鬧,怎麼一點兒事都不懂呢?”
甘戎說:“我沒讓他吃虧吧?”
鐵麟說:“我是怕你吃虧!去吧,去吧,讓我說你什麼好呢?真是的。”
甘戎困惑地問:“爸爸,您說什麼呢?”
鐵麟突然看到了剛剛寫完的字,興致又來了,說:“戎兒,你來,念念爸爸寫的字。”
甘戎朝窗外喊了一聲:“秋葉……”
秋葉聞聲跑進來。
甘戎將手裡的魚扔給了秋葉,搓了搓手,來到父親的案桌前。
父親的字蒼勁有力,又瀟灑飄逸。墨跡未乾,散發著濃濃的墨香。甘戎將字舉起來,一字一頓地朗誦著:“一絲一粒,我之名節;一釐一毫,民之脂膏。寬一分,民即受一分之賜;要一文,身即受一分之汙八五八書房。誰雲交際之常,廉恥實傷。但非不義之財,此物何來……”
鐵麟聽著女兒吟哦,臉上和心裡都充滿了陽光。
甘戎問:“爸爸,您寫這幹什麼?”
鐵麟說:“一會兒你把它給我貼到倉場衙門的大門口去。”
甘戎說:“您這是安民告示?”
鐵麟說:“不是安民告示,是勸官告示。對了,你這會兒就貼出去,順便把包衛叫進來。”
甘戎問:“包衛是誰?”
鐵麟說:“就是儀門口那個司執帖門。”
甘戎說:“噢,就是包大爺呀,知道了。”
※※※
包衛不是鐵麟帶來的差役,是前任倉場總督留下來的。鐵麟到倉場衙門,除了幾個女傭人,就帶來一個曹升。曹升是他家的包衣奴才,已經跟了他大半輩子了。其他雜役,包括很重要的司門、稿籤、護衛、轎伕、馬伕,都是遺留人員或坐糧廳臨時配備的。
上任兩個多月以來,對於漕運碼頭上的種種陳規陋習,已經窺一斑而見全豹了。特別是他身邊的人,他時時叮囑自己要小心謹慎,不可輕信於人。在他上任之前,戶部尚書王鼎大人給他講了一段語重心長的話:“最當防的不是你的政敵,也不是貪官汙吏,而是你身邊的小吏雜役。這些人有良心的少,有公心的少,有惻隱之心的少。別看他們整天價圍著你獻媚取寵,像狗一樣的殷勤。這些人是狗臉狼心,他們為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