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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部分

是現在她懂了,如果必要,媚蘭會奔下樓梯把那個北方佬殺掉——或者她自己被殺死。

是的,那天媚蘭站在那裡,小手裡拿著一把利劍,準備為她而廝殺。而且現在,當她悲痛地回顧過去時,她發現原來媚蘭經常手持利劍站在她身邊,不聲不響像她的影子似的愛護著她,並以盲目而爇烈的忠誠為她戰鬥,與北方佬、戰火、飢餓、貧困、輿論乃至自己親愛的血親思嘉明白那把寶劍,那把曾經寒光閃閃的保護她不受世人欺凌的寶劍,如今已永遠插入鞘中,因此她的勇氣和自信也慢慢消失了。

“媚蘭是我一生中唯一的女友,〃她絕望地想,〃除了母親以外,她是唯一真正愛我的女人。她也像母親那樣。凡是認識她的人都跟她親近。〃突然,她覺得那關著的門裡躺著的好像就是她母親,她是第二次在告別這個世界。突然她又站在塔拉,周圍的人都在認論,而她感到十分孤獨,她知道失去那個軟弱,文雅而仁慈善良的人的非凡力量,她是無法面對生活的。

她站在穿堂裡,又猶豫又害怕,起居室裡的熊熊火光將一睦高大的陰影投射在她周圍牆壁上。屋裡靜極了,這寂靜像一陣淒冷的細雨滲透她的全身。艾希禮!艾希禮到哪裡去了?

她跑到起居室去找他,好像一隻挨凍的動物在尋找火似的,但是他不在那裡。她一定要找到他。她發現了媚蘭的力量和她自己對這個力量的依賴,只是一發現就喪失了,不過艾希禮還在呢。艾希禮,這個又強壯又聰明並且善於安慰人的人,他還在呢。艾希禮和他的愛能給人以力量,她可以用來彌補自己的軟弱,他有膽量,可以用來驅除她的恐懼,他有安閒自在的態度,可以沖淡她的憂愁。

她想,〃他一定在他自己房裡,〃於是踮著腳尖走過穿堂,輕輕敲他的門。裡面沒有聲音,她便把門推開了。艾希禮站在梳妝檯前面,對著一雙媚蘭修補過的手套出神。他先拿起一隻,注視著它,彷彿以前從沒見過似的。然後他把手套那麼輕輕地放下,似乎它是玻璃的,隨即把另一隻拿起來。

她用顫抖的聲音喊道:“艾希禮!〃他慢慢地轉過身來看著她。他那灰色的眼睛裡已經沒有那種朦朧的冷漠的神色,卻睜得大大的,顯得毫無遮掩。她從那裡面看到的恐懼與她自己的不相上下,但顯得更孤弱無助,還有一種深沉得她從沒見過的惶惑與迷惘之感。她看到他的臉,原來在穿堂裡渾身感到的那種恐怖反而加深了。她向他走去。

“我害怕,〃她說。〃唔,艾希禮,請扶住我,我害怕極了!〃他一動不動,只注視著,雙手緊緊地抓著那隻手套。她將一隻手放在他胳臂上,低聲說:“那是什麼?〃他的眼睛仔細地打量著她,彷彿拼命要從她身上搜尋出沒有找到的東西似的。最後他開口說話,但聲音好像不是他自己的了。

“我剛才正需要你,〃他說。〃我正要去尋找你——像個需要安慰的孩子一樣——可是我找到的是個孩子,他比我更害怕,而且急著找我來了。〃“你不會——你不可能害怕,〃她喊道。〃你從來沒有害怕過。可是我——你一向是那麼堅強——〃“如果說我一向很堅強,那是因為有她在背後支援我,〃他說,聲音有點啞了,一面俯視手套。撫摩那上面的指頭。〃而且——而且——我本來所有的力量也會要跟他一起消失了。〃他那低沉的聲音中有那麼一種痛感絕望的語調,使得她把搭在他臂上的那隻手怞回來,同時倒退了兩步。他們兩個都不說話,這時她才覺得有生以來頭一次真正瞭解他。

“怎麼——〃她慢吞吞地說,〃怎麼,艾希禮,你愛她,是不是?〃他好像費了很大力氣才說出話來。

“她是我曾經有過的唯一的夢想,唯一活著、呼吸著、在現實面前沒有消失過的夢想。““全是夢想!〃她心裡暗忖著,以前那種容易惱怒的脾氣又要發作了。“他念念不忘的就是夢,從來不談實際!〃她懷著沉重而略覺痛苦的心情說:“你一向就是這樣一個傻瓜,艾希禮。你怎麼看不出她比我要好上一百萬倍呢?〃“思嘉,求求你了!只要你知道我忍受了多少痛苦,自從大夫——〃“忍受了多少痛苦!難道你不認為——唔,艾希禮,你許多年前就應當知道你愛的是她而不是我!你幹嗎不知道呢?要是知道了,一切就會完全不一樣了,完全——唔,你早就應當明白,不要用你那些關於名譽和犧牲一類的話來敷衍我,讓我一直迷戀你而不知悔改。你要是許多年前就告訴了我,我就會——儘管當時我會非常傷心,但我還是能挺得住的,可是你一直等到現在,等到媚蘭快死的時候,才發現這個事實,可現在已經太晚了,什麼辦法也不能挽救了。唔,艾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