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股寒流從北方南下,掃過廣闊的平原,光禿禿的樹和滿是殘株的田野都在寒流中瑟瑟發抖。
87book。com 書包網最好的txt下載網
死結(1)
第一章
我用大拇指扒開她脖子上的傷口,彎著食指深深地探進去。傷口處的血管一般不會造成太大的阻力,可是頸動脈卻不那麼輕易就範。頸動脈連線著心臟和大腦,本來強壯有力的血管多年下來常常堆積了厚厚的脂肪,難以移動,更何況這個老太太的屍體早已僵硬多時。
每次我費力地解剖頸動脈,都會想起我母親。我猜別人家的女兒要是想起自己去世的母親,多半是因為聽到一首老歌的副歌,或是被一本放在自己孩子床頭櫃上的珍藏的故事書所觸動。然而,激發我的想象的,是將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修整復原。她去世的時候我還太小,記不得她的味道,也記不得她的聲音。可是她的葬禮——連同那場事故——像一盤電影膠片,在我腦海裡一遍遍回放。有些場景緊張而鮮明,有些場景則短促而煩躁,可她的臉卻總是很清晰:車禍之前、之後、最後又在葬禮上,都是清晰的。
我記得外婆的朋友圍在復活節百合花旁竊竊私語,懷疑我母親得不到永恆的救贖。外婆的黑色襯裙都磨毛了,掛在那兒,比外面的連衣裙略微長些。我走了太多路,膝蓋又酸又疼,可還是被她領著在棺材前跪下,她卻出去了,把我一個人丟在靈堂裡。我記得那時我緊緊地攥著我的玩具娃娃,這是我母親的某個男朋友送給我的禮物,她可有許多的男朋友。他說他挑了這個玩具娃娃給我,是因為我們長得很像。那個時候我就已經頗為懂事了。這個玩具娃娃優雅柔弱,臉頰是瓷做的,睫毛精緻,嘴唇像我母親。晚上我把她放在枕邊,她的眼睛會咔嗒一聲閉上。她穿著紅色弗拉門科舞裙,戴著金色耳環(那耳環我還曾經在自己的耳朵上試戴過),手腕上繫著羊皮紙銘牌,上面用花體字寫著她的名字:帕特麗思。可那天我記得最清楚的卻是殯儀員——墨瑞先生。
前來哀悼的人們聚集在隔壁房間裡,手指撥弄著念珠,在全神貫注地禱告。我溜出靈堂去找墨瑞先生。他正站在我母親房間的門口,擋著道,看上去跟我一樣不知所措。我扯了扯他的外套,他轉過臉朝著我,念珠在手裡慌亂地轉動。他整個人佝僂著,就像是要躲避揮過來的巴掌,耷拉著肩膀,下巴都快貼到胸口了,深陷在低垂而濃黑的眉毛下的眼睛和我對視著。
“我要回家。”我告訴他外婆家像極了殯儀館,同樣是厚厚的窗簾,佈滿了十字架;除了長時間的死寂,就是更冗長的禱告。還有外婆總是抓住我不放,向我保證要保護我免遭母親的噩運。我摸著包在頭上的厚厚的紗布,問他是不是能告訴我母親在哪兒。
他把念珠放進口袋,用他的大手包握著我的小手。我們離開了正在哀悼的人們,走到離屋子遠端被照亮的壁龕只有幾英尺的地方,母親被包裹著躺在那裡。她看上去臉色紅潤、神態安詳,她通常紅豔的嘴唇上抹了極淡的珊瑚色唇膏,顯得柔和多了。她隆起的胸部隱在蕾絲衣領下面。她躺在那兒,燭光映照在她臉上,投射出令人昏睡的陰影,這屋子顯得比剛才那間親切多了。
“別怕。” 墨瑞先生邊說邊把我領到棺材前。車禍以後我還是第一次被允許碰母親。我摸了摸她的手,但她的手又硬又冷。於是我的手指轉過去摸索她的衣服。我一邊撫弄著她的蕾絲袖口一邊說話。
“撞車的時候我在睡覺,”我說。“後來我一直搖她,一直搖她,可她就是不醒。”
他就這樣任由我不停地說下去,至少我不記得他曾要我安靜下來。他只是陪我跪在母親身邊聽我說。我說完了,可他還是保持沉默。
“媽咪,”我一邊哭著推她的手臂,一邊緊緊地摟著帕特麗思。我每推一下,她的眼睛就跟著眨一下。“我要回家。”
我想睡在自己的床上,而不是在外婆床上蓋著發黴的被子,被她尖利的腳指甲戳來戳去,睡前還得聽她講別的母親死後靈魂得以安息的故事。
這個時候,墨瑞先生握住我的手說,“她已經死了。”
他撥開蓋在母親眉骨處致命傷上面的漂亮髮捲,露出縫得整整齊齊的針腳,那是他用和她面板同色的線縫的。
()好看的txt電子書
“那麼多的血上哪去了?” 我問他,可他理解錯了。我是指我和母親最後在一起的那一刻,我們躺在街上,那蓋住她臉龐的血汙。他解開母親的衣領,露出她脖子上三個整齊的針腳,告訴我他如何從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