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水土,以後你會看到,要適應水土也可真不容易呵。不過在我們這兒,氣候還不
算是唯一怪里怪氣的事。你以後會在這兒看到許多新鮮的東西,等著瞧吧。關於我
的事,那可沒有你想象的那麼順利,你說‘三星期內回家’,這可是山下人的想法嘛。
不錯,我的面板是有點兒黑,這主要是雪光長期反照的緣故。這沒有什麼了不起,
貝倫斯也經常這麼說。上次大夥兒檢查身體時,他說,我肯定在這兒還得呆上半年。”
“半年?你瘋了嗎?”漢斯·卡斯托爾普叫了起來。這時他們登上了車站面前石
子路空地上停著的一輛黃色馬車,這個車站破落得像一間棚屋。當兩匹棕色的馬兒
起步時,漢斯·卡斯托爾普坐在硬墊上怒氣衝衝地數落起來。“半年?你在這兒差不
多已住上半年了!一個人可沒有那麼多時間哪……”
“不錯,時間, ”約阿希姆一面說,一面頻頻頷首,對錶弟那副義憤填膺的心情
根本不去理會。 “他們在這兒把人類的時間當兒戲,這點你壓根兒不會相信。在他們
看來,三星期好比一天。你不久就可以親眼目睹,把一切看得一清二楚,”他又接下
去說, “這兒,人們對事物的概念改變了。”
漢斯·卡斯托爾普從一旁不住地端詳著他。
“不過你身體已恢復得挺不錯了,”他搖頭晃腦地說。
“你以為真是這樣嗎?”約阿希姆回答說。 “可不是嗎,我也認為這樣!”他說罷
在坐墊上挺直了身子,但是馬上又一下子斜著身子坐下來。“我身體確實好些了, ”
他說, “但還沒有恢復健康。左肺上部以前可以聽到羅音,現在聽起來只是有些粗糙,
這可沒有多大關係。但下肺呼吸音還很粗糙,第二肋間還有些雜音。”
“瞧你已懂得這麼多了,”漢斯·卡斯托爾普說。
“嗯,天曉得,這總算是見多識廣哪。這是我生了這病之後才好不容易一點一
滴積累起來的知識, ”約阿希姆回答說。 “不過我還有痰, ”他說著聳了聳肩膀,既顯
得滿不在乎,又有些激昂。這副神情跟他的臉很不相稱。他從外衣側面的口袋裡掏
出一件東西給他的表弟看,露出一半後又馬上塞進去。這是一隻拱形而扁平的藍色
小玻璃瓶,蓋子是金屬的。 “我們這兒大部分人都有這種瓶子,”他說。 “我們還給它
們取了個名字,也可說是一個諢名,很有勁兒。你在欣賞這兒的風景吧?”
漢斯·卡斯托爾普確是在欣賞,他說:“美極了!”
“你真的這麼想?”約阿希姆問。
這時他們已在那條沿山脊方向的崎嶇不平的路上賓士了一陣子,這條路與鐵路
平行。然後馬車拐向左邊,穿過一條羊腸小道和水路,在一條公路上馳騁,這條公
路向上一直伸展到樹木叢生的山坡。現在他們來到一個稍稍突起的高地,它宛如一
個草原,在高地西南方聳立著一座圓屋頂的龐大建築物,前面有許多明亮的陽臺,
遠處望去像一個個孔洞,活像一塊海綿。建築物裡燈光剛開始燃亮。天很快黑下來
了。剛才片刻間染紅天邊的一抹淡淡的晚霞已經消失,大自然沉浸在一片昏暗矇矓、
憂鬱寧靜的暮色中,預示夜幕即將垂落。人口稠密、綿亙蜿蜒的山谷現在已是萬家
燈火,平地和山坡兩側到處都是燈光,特別在右面一片高地上,那兒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