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五聽了想還口時,西門慶卻叫了起來:“船家。”
狠狠地瞪了劉姓漢子一眼,孫五趕緊來應承西門慶道:“客人有何吩咐?”
西門慶指著後面低聲道:“這人今天我見過,我他賊眉溜眼的,不成個材第,就沒敢坐他的船。此刻他跟了來,必然不懷好意。二位休辭勞苦,只撿荒僻港汊裡行了去,先把這廝甩開了再說。若保得我平安時,必有重謝!”
孫五聽了大喜,跳到張旺身邊一說,張旺大笑:“客人好見識!”
當下這兩個把出手段來,扯篷搖櫓,盡往水深草密處鑽了進去。張旺果然沒有吹牛,他這條船平穩倒也罷了,若說到快捷,那劉姓漢子一個人還真的追他們不上,不多時便被甩得沒影兒了。
到了靜僻無人處,張旺孫五使個眼sè,將篙一定,座船便停在了灣流中不動,張旺孫五回過頭來,只是對著西門慶微笑。
西門慶亦笑道:“可是‘船家不打過河錢’?二位梢公且明言,船價幾何?”
張旺“嘿”的一聲,早掀開舡板,拽出那口雪亮的板刀來,獰笑道:“你說船價幾何?”
西門慶便“啊”的一聲跳了起來,直後退到馬匹處,伸手拽下包裹撕扯開,剎時間張旺孫五四隻眼睛同時一亮,卻見包裹裡面腦滿腸肥都是金銀珠玉,在暮靄下閃爍生光,將二人眼睛都映花了。這兩人積祖做江匪,如此多的財物,卻也是生平未見,此時突然到,片時間心旌搖動,腦海裡也不知轉過了多少念頭。
卻聽西門慶可憐巴巴地道:“二位,金銀珠玉都把與你們,且留我xìng命!”
孫五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船板上的財寶,艱難地嚥著唾沫,顫聲道:“張大哥,小弟生平,最是心軟不過。這客人意誠,又哀告得緊,咱們便免了他一刀之厄,只將他四馬攢蹄捆了,再綁上壓艙的石頭沉江,留個囫圇屍首,也是一樁善心事。那時你我二人便舍了這江匪生涯,拿了這些金銀財寶去東京花花世界裡享樂一遭兒,也是投胎為人一場!”
張旺卻搖頭道:“唉!兄弟,善心是會讓人送命的!”說著閃電般一刀,將孫五劈為兩段,屍首直落進江中去了。
一刀揮出,後患就此了結乾淨,金銀財寶也全是自己一個人的了。張旺想要仰天狂笑,但想到那個劉姓漢子,唯恐其人循笑聲尋了來,便強自忍住,只是舔了舔刀鋒上淋漓的鮮血,笑道:“果然!刀子甚麼時候,都要掌握在自己手裡!”
西門慶點頭接茬道:“這是最基本的處世哲學!大家都掌刀和一小撮人掌刀的社會,是大不一樣的!”
張旺眼神一厲,將血刀指向西門慶,獰聲道:“死到臨頭,你還在胡說些甚麼?”
西門慶嘆道:“花錢贖命,天公地道的規矩,難道在閣下這裡行不通嗎?”
張旺“嘿嘿”笑道:“金銀財寶也要,你的xìng命也要!”
西門慶便攤手道:“既如此,便請閣下來取。”
張旺見西門慶垂頭斂手,一副束手待斃的樣子,得意地一笑,大踏步上前便要來揪人。誰知一腳踩在孫五濺出的鮮血裡,身子打了個滑,差一點兒便仰天摔倒,幸虧被人伸手扶住了。
一時間,張旺寒毛倒豎:“誰在扶我?”勉強定神,才鬆了口氣,原來扶住自己的不是孫五的鬼魂,而是笑吟吟的西門慶。
但這口氣剛松到一半兒,張旺心下便大叫一聲:“不好!”正想掙挫著猛一刀往西門慶臉門上揮過去時,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手裡的板刀已經落到了西門慶的手上。
西門慶掄開板刀,刀光綿密,咻咻作響,當真是風雨不透,得張旺又把眼花了。猛然間刀光一斂,西門慶指彈刀鋒,悠然道:“張梢公,你說得沒錯,刀子甚麼時候,都要掌握在自己手裡!”
此時的張旺,早已魂飛天外,則聲不得。這正是:
屠刀在手驕何早?報應臨頭悔已遲。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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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八章 猛龍過江
() 殘陽鋪水,半江紅如血染。
西門慶手挽板刀,問張旺道:“截江鬼,你做這一行,可傷了不少無辜的xìng命了吧?”
張旺被西門慶伸手在穴道上一搭,渾身疲軟,早沒了掙扎逃走的力氣,只得死了心慘笑道:“原來好漢早知道我截江鬼張旺的底細,今兒是特意來釣魚收拾咱家的老子殺的人,沒有一百,也有七八十,便死也夠本兒了!”
西門慶又問:“可後悔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