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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只隨意地問問他有何愛好,可還有家人,少年卻只是搖頭。

能有什麼愛好?白日休息夜裡接客,麻木地過著日子,誰會想他喜歡什麼?討厭什麼?他除了逢迎討好,學著怎麼伺候客人,也沒接觸過旁的;在那汙濁之地,也沒什麼可愛可喜。

端木瑢予在桌邊來回踱步,沉吟半晌問道:「你可識字?」

「識得一些。」卻都是些淫詩豔詞,好跟那些自詡風流的才子士人調情。

「那為你請一位西席可好?識字唸書,於你也有益。」雖是為少年考慮,端木瑢予卻沒一點少爺作派,認為對方應歡天喜地接受,反而語意委婉,神色柔和地殷殷詢問,讓人打從心底的舒服暢快。

端木欣過往十多年,在倚紅樓見識過種種人間醜態。他見過比端木瑢予更俊美之人,見過比他更有權勢之人,見過比他更富有豪奢之人,卻從未見過如他一般春風和氣的善心之人。

他望著身量高出他許多的雋朗男子,身姿挺拔如蒼松,神氣清朗如日月,看著看著,不覺發起愣來,讓端木瑢予喚了好一會兒方回神。

少年訕訕低下頭,忽又想起端木瑢予方才所問,趕緊應好。

端木瑢予見這乖巧的少年似有些慌亂,伸手揉揉他腦袋,微微一笑。

「你覺得好便好。」

從隨端木瑢予而來,少年到這僻靜的宅院已有月餘。他被安頓在北廂,離主屋稍遠──這自然是對他有成見的梁叔所安排。

說也奇怪,這偌大宅院,竟只有梁叔梁嬸兩位老僕服侍主人,打點平日所需的物事;主屋也只住著端木瑢予一人,平日院裡少人走動。

少年曾暗自揣測,想問怎麼不見其他人,又怕有什麼忌諱;後來某日倒是聽端木瑢予自己說起:他打小被義父義母收養,一直無所出的兩位老人家待他如親子;他的義父是位奇人,精通六藝,博覽群書,端木瑢予一身所學全來自於他義父傾囊相授。

當時少年問那他義父義母如今何在。端木瑢予笑答,見他已長大成人,兩位高堂平素愛好山水之樂,如今已雲遊四海去啦。

端木欣十分羨慕。同樣不知生身父母,可是端木瑢予卻有這般好的義父義母……

如果自己能生在尋常人家,該有多好?不由暗傷身世。

但他也曉得能遇上端木瑢予離開那風塵之所,已是難得的機緣,因此也不願再想往昔如何,只盼往後過上好日子。其實就是粗茶淡飯,也比出賣色相討生活好上千百倍。

如今端木欣每日卯正起身,端盆打水送到端木瑢予房裡。他雖年幼,卻不想討白食,因此堅持以僕自居,早起服侍公子;後者見他如此堅持,幾番推拒未果,也只能由著他去。

這日一如往常,端木欣捧著木盆來到端木瑢予房前輕輕喚了幾聲,然後聽見衣料摩擦的窸窣聲響,代表裡邊的人起了。

他推門進去,把木盆放到桌上,將臉巾沾溼,擰乾,扭頭見端木瑢予正繫好腰間紳帶,一襲通身緊窄的湖水藍底曲裾深衣襯得他身姿修長如竹,襟口、窄袖邊鑲銀灰星辰紋更顯飄逸。

他長髮披肩,平日柔亮的眼眸猶帶睏意微眯,慵懶之態看得少年莫名心悸,捏在手裡的臉巾都忘了遞過。

端木瑢予斜睨了他一眼,眼神微有困惑,順手將臉巾從他手裡抽出,慢悠悠地擦起臉來。

手裡一空,端木欣頓時反應過來,抿抿唇,將手收回身側。

「蔣西席課教得好嗎?」端木瑢予忽問。

「很好。」他中規中矩地答。

端木瑢予擦完臉,將臉巾遞迴。他留意到少年伸手接過時,手指反射性地微微一縮,目光不由停了停,隱約瞥見手心有一抹紅痕。

……他莫名有些在意。

「最近課堂上在講些什麼?」他又問。

「……談孔聖先賢立身處事之道。」端木欣轉過身背對著他,低下頭,將臉巾放在木盆裡揉洗。

端木瑢予看他沒說下去的意思,微微沉默一會兒。

「……你的手怎麼了?」

端木欣浸在木盆裡的手微微一頓。

他狀似漫不經心地回道:「不仔細擦到桌角了。」

是嗎?端木瑢予心疑,卻未再問。

他不願說,他便自己尋求答案。

過兩日,端木瑢予打書房外走過,忽然心血來潮,想看看端木欣讀書的情形,於是悄悄立在窗外;卻見少年正雙手平舉,任蔣西席的戒尺打在皮肉上,每啪一聲,小小的掌心便浮起一道紅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