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能獲得這樣的資訊。兩個人天性中的猶豫自此如干柴被烈火引導到燃燒。他們得出了結論:像中文系儲備庫裡最豐富的情愫一樣,憂鬱就恆等於愛情!
他們在節日總有小小而別緻的禮貌相互贈送,自然也會寫上中文系的氣味和大概只有中文系才有的善感。他們關注著一切有關生殖和避孕套之類的最新研究動向和成果,在理論上站不住腳的,現實卻給予他們豐沃的土壤,若在現實裡被痛擊得頭破血流的,他們就在文學的大拼盤裡拼出它們應有的秩序。他們的歌聲只棲息在對方的耳朵裡,偉大的梵高是因為失去了一隻耳朵,從而使自己更加具有聆聽阿爾的太陽,旋轉的星空,鬱金香的清香和一顆子彈以及向日葵的色彩的本領的,他們因為兩耳塞進了太多的人間悲苦而從未失聰。他們糊塗的夢曾經把山林黑漆漆的寧靜照亮,赤裸裸的交歡讓星星也不知是睜了眼好還是閉著眼睛才算有涵養。在球場溼漉漉的草地上,他們尋找找對方的唇、舌、胸和懷抱,在找不到方向的時候,他們承受了露水、空曠和寒冷。他們不願意死去,沈從文的“愛與死為鄰”只能打動他們在湘西世界做精神的神遊的那些時候,而他們為生命的無法久長和過於殘忍的理性而痛苦不堪。二十歲的細胞還不能為生活說謊、兜圈子、溜鬚拍馬、犯下不可饒恕的罪惡,以及不會做那種一張口、一展顏、一擺手就被人看穿的人品有問題的人。他們只是獅子山桃花會中的一個驚歎號、情人谷裡的一段鐵軌上的從容和懸在樹上的一抹酸雨洗滌過的陽光,他們還無法達到那個自我感覺良好的散文老師在“陽春三月,花海如潮,人流如織”的叫囂的生活“深度”中去……一切似乎都還來得及,可一切似乎都不可能了,晚了。志趣與個性巨大的差異使兩個人心懷愛情、口含苦果、眼露滄桑。
他們懂得了,也聽到了,在汗泥和呢喃的肉體歡樂上面,留下的是心靈和愛情的冷笑。 “可能,使夢也失去了美,我們始終在它的招引之下,像踏上了不歸之路;它存在的能量,比洪水猛獸更容易使我們違背愛情本來的規則。聽起來是多麼無懈可擊的辨證詞,我們似乎也正在經受生命的審訊,可我們的律師,我們的證據又在哪裡呢?分開吧,儘管我們不承認這是最後的結局,可畢竟我們已經達到了審視結局的地步。我們實在不能狂言有把握未來的能力,獸性和審美之間的關係害了我們,我們錯了,至少在理解上錯了。生活對於我們來說,只有用‘不可能’去註釋和理解,它一直在床邊、桌子上、飯碗裡、臉上、肚子裡、書籍裡、流浪中、幻覺裡,在警告著我們,而我們因恐懼我們自身的弱點而不曾承認這一點。我聞到了血腥的氣味,在一百首詩中或一首歌中,決沒有OK廳汙濁的空氣和屠宰場骯髒的積垢,不幸的是,愛情的血腥氣濃縮成不可能的肯定,我們獲得了自由,這是最高的賜予,也是最低的佔有。”
從此,我獲得了失去。一本厚厚的日記簿的功能,正是儲存著那無法儲存的失去。
因為,愛情的口號就是:子虛烏有! �� ��
第三卷 第二章(2)
我珍藏著許多可以叫做歷史,也可以叫做垃圾,更可叫做素材之母的信件。每回心潮起伏地抽出塗寫著隨隨便便的人那隨隨便便的文字的信箋,我都在經歷一場劫難,觸控到了愛情或友誼那死蟒般的僵硬的屍體。我心懷感激地再次欺騙了靈魂,引誘著那支不大肯再為往事流淚的鋼筆,為詩為小說為所謂的硬派散文增加又一個喜劇般的苦痛。
它們就在寫字檯上像一個吃軟飯的人等待別人為其付帳一樣瞅著我,它們就在一冊高雅豪華的筆記本里偷偷地摳著肚臍眼笑我,它們就在報刊雜誌莊嚴的鉛字裡露出聖賢的嘴臉,它們就在一堆廢紙中和一群躲避暴雨的螞蟻一起,新奇地詢問著新的歸宿。
我願意珍藏,用一根繩子捆著,藏在不再懷疑、不再褻瀆、不在怨恨的時空裡。
愛情的空間是零度空間,愛情的文筆隨意而曼妙。
我懷念這些信件中的主人,其實,我也不知道我的珍藏究竟在哪兒。
開啟一扇門,是因為要把它關上。 ��
相簿是一座座地獄,深囚著變瞬間為永恆的故人,他們在潮溼而缺氧的地方,如死去的象徵。
構圖原則形成了五英吋的世界,柔和的高光使面容依舊顯示出年青的風範。在死魚的眼睛裡,我們能見到失去水份的生命原色,在故人那潮水盪漾著的眼裡,我們發現的是負疚的青光,還是恐懼變遷的驚疑,哪怕是淡然之極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