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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虛構的人生場景,無疑是一個個必須忍受的諷刺,因為要永恆,光學原理把真實的生命省略。

(照片。一具骨架,靜謐中的死刑,在最低處執行。)

夢想在一張四毛錢價格的相紙上留下青春,足見我們的心態已老得沒有了模樣。

日子像盜賊逾過視窗,進入我們的客廳、廚房、洗手間和臥室,把我們的青春,以及他人的壯年都偷走了,我們惟有在這些業已黴變的紙上,尋找當年的面容與形體,啊,天黑了,月亮跳來跳去,蝙蝠孤獨地翩翩起舞,潮水婉約地引退了,疲憊襲上來了……這些紙上的人生,與我們無言以對。

我們已經無計可施了,毋需修復的,正是這些完整得幾近至美的面容,甚至連款式別緻而多樣的服飾,甚至連身後那些已不大清晰的景深,甚至殘留在眉間心頭的那縷縷憂戚,由於其完美的延留,使我們即使再睿智的大腦也無法對這死的鮮活、凝固的生動、呆板的圖畫進行新的修理。它們是一個潛意識,會在某個時日翻騰出來使我們的神經為它們凝眸,焦慮,也會在某一天,讓我們靈動的肉體和精神像它們一樣,進入紙質的墳墓。

他們是生命的一張草圖,釘在潦草的生活構思之中;也許這些潦草的生命已經無話可說了,所以沉默才是我們唯一的討價還價。

再也沒有比相片更虛擬的物象的保留了,比一個更加虛擬的簽名更適合於遺忘。

就像我們暫時忘記了自己,在睡眠時已感知不到生死一樣,就像我們跳進鏡頭的那一刻,我們已經沒有了屬於自己的形容一樣,就像魔鬼在囚禁他人之時,卻始終沒有察覺到自己也被囚禁在他人中間一樣。

第三卷 第三章

我不願將紀念冊上的留言念出聲來,與我一同淪陷在殺蟲劑清洗過的空氣裡。做作的微笑與脆弱的本能就是那些人的真實寫照,他們以瀟灑的姿態當成是霎時的激動而掩蓋了他們的窘迫和偽善。

(祝福你!只要祝福了,一切皆與我無關了!)

於是,我不假思索地將那藍色的紀念冊合上了,“啵”地一聲響,就像往年的微弱的嘆息。我用溼毛巾細細地擦去封面上厚厚的積垢,以及一些豆芽菜般的灰斑;我知道一次掃除,是為下一輪埃塵的侵襲提供了新的機會,但我仍然感覺到清掃的快樂。這是一種善待自己的舉措,處理生命的一種方式:把硬痂揭去,留下疤痕!把疤痕抹去,安然接待接踵而至的傷害。

願意暴露真實,不是“戰士”的死,就是“元帥”的牛!

透過厚厚埃塵,我看到無數留給我作為紀念的文字,變成了蛆蟲,種籽,蛇和灰燼。焚燒文字,時間擠乾的文字,被情緒澆灌的語言,被藏在面板下冷凍的脂肪所碾碎的詩句,它們的毀滅同火化某人的屍骨是不是沒有本質的區別?

我們用語言的灰燼覆蓋著我們的靈魂,恰倒好處地隔絕了他人的情感。 留言,多麼像是人類在消化不良時拉下的一癱稀糞,精神患病時的一嘴涎水。

它們最能直接暴露人們說謊與無禮的天份。 ��

他掙扎在清貧與富有、信用與背叛、高尚與卑賤之間。

她跳躍在美麗與醜陋、真實與虛幻、金錢與墳墓之間。

一切從生活中活生生鍛造出來的形式,全在他與她的無法節制中成為風格,一種模型,一個圈套,一座迷宮,一個進退維谷的邏輯。

邏輯沒有用,他的好處使英雄的歧義產生,她的悲哀卻全因為相貌與美色的日漸衰退。 他們積攢的只是道德的失敗的藥物、愛情的渣滓、友誼的鏽鐵,或者說,在Jing液在溫熱的卵巢裡一次次恣肆發難的時候,他們積攢的,只是一篇空洞或者恰如其分地評說他們的悼詞。 他眼裡只有美好的事物。

她眼裡只有一件美好的事物。

他堅信那些美好的事物一一都會如臣子朝謁天子一樣為他所有。

她懷疑那一件事物,說到底,她由一件事物而懷疑到一切事物,最終她選擇了從屬於那一件事物。 ��

他和她都同時擁有極端的獵奇心理,這種心理使他天真而不忠,使她成熟而愚蠢。

好奇心造就智者,同樣也產生了無數蠢人。 ��

給他的,只需一把鎖(鑰匙只能藏在他心裡,而不能被她保管。)

給她的,一場婚姻就足夠了。

這一幕戲劇,從來都不是複雜的。 ��

阿魯耶達,請過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