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公爹回來了,咱們是不是該回去問個安?”
她一邊說,一邊看見裴硯坐到茶榻上。但等了半晌,卻沒聽到他回話。
“裴硯?”她回頭看過去,他沒精打采的。她不禁怔了怔,與清秋相視而望。
或許是因為裴硯平素脾氣都不錯的緣故,下人們不大見他生氣,偶爾一見就愈發提心吊膽。清秋一副大氣都不敢出的模樣,眼見楚沁起身,她就趕緊放下了梳子,死死低著頭在旁邊站著。
楚沁自顧走過去坐到裴硯身邊,目不轉睛地望著他:“怎麼了?”
“沒什麼。”裴硯道。
說完他重重地緩了口氣,她這才注意到,他身上有酒味。
他忽而笑了聲:“我爹上次回京,是二哥成婚的時候。”
楚沁愕然。
她其實早已接到帖子了,說裴硯的四弟裴燁二月末完婚,娶的是皇后孃家的侄女謝氏。但因為還有些時日,她看完帖子就先擱下了,沒太掛心,反正日子將近的時候自會有下人提醒她。
所以聽她這樣說,她才將這兩件事聯絡起來。接著就意識到,在他們兩個成婚的時候,定國公可沒回過京。
而在國公府庶長子裴烽與於氏成婚的時候,定國公又還沒開始雲遊四方,自然也是在府裡的。
也就是說,現下陸續成婚的四個兒子裡,只有裴硯被“遺忘”了。
楚沁一陣心疼,用力地伸手將他擁住:“你別難過,你看……咱們現在不是好好的嘛。”
這樣的寬慰十分無力。她接著又想到上輩子其實也是這樣的情形,但因為兩個人不夠親近,他也沒跟她抱怨過,心裡就更難受了。
裴硯木然坐在那裡,好似渾身地力氣都被抽空。聽完她的話,沒精打采地將她摟住:“我不想回去問安了。”
這話裡有幾分打商量的意思,楚沁乾脆道:“那就不去!正好近來太子監國,你在東宮也忙著呢。嗯……若你怕旁人說嘴,就每日都在東宮多留些時日,等天黑再回來吧。”
她說完覺得這主意再好不過了。因為本朝極重孝道,能讓人不拿孝道說事的大概只有“公務”“國事”,因為這兩個詞背後意味著“忠君愛國”,那是比孝更緊要的事情。
然而裴硯聽完她的話卻又滯了半天,接著慢吞吞轉過身,抬手將她一擁,仍是那副沒精打采的模樣,整個人都一下子掛在了她身上:“不行……”
他懨懨的。
楚沁撫一撫他的後背:“怎麼不行?你好好說說,我們再想想別的辦法。”
裴硯低下頭,臉在她肩上蹭來蹭去,她髮簪上垂下來的流蘇被他碰得亂晃他也不管,聲音裡染上一重更深的委屈:“若是回來得那麼晚,起得又早,一日裡都跟你說不上兩句話了。”
“……”楚沁僵住,“可是……可是這是正事呀!現在咱們不是沒辦法嘛。你若整日都很清閒還不回家,豈不是讓旁人都知道我們在給家裡擺臉色?那說出去多不好聽。”
裴硯不說話了,但還是明擺著不情願,因為楚沁聽到他開始哼唧。
他竟然在哼唧!
楚沁被他哼唧得頭皮都麻了一陣,突然有一種養了只大狗的錯覺——那種體型很大的狗委屈起來就喜歡這樣,往人懷裡一拱哼哼唧唧,平日裡的威風蕩然無存。
這念頭弄得楚沁想笑,但想到他是真的難受,她硬是把那聲湧到唇畔的笑音給忍住了。
她拍拍他的背,柔聲勸道:“好啦,我就這麼一說,你不願意就算啦。那要不然……咱們還是回家問個安?反正就是走個過場,禮數到了就行了,也不必跟誰多說話。”
裴硯還是耷拉在她肩上哼唧:“不去……”
“好好好,不去不去不去……”楚沁直起雞皮疙瘩,攏在他背後的手使勁撫了兩把,腦海中忽而靈光一現,又說,“那我再出個主意給你聽聽。”
裴硯甕聲甕氣:“你說。”
楚沁笑道:“你呢,還是在東宮多留一陣子,到天黑再回來。但我早上陪你到宮門口,晚上也去宮門口等你出來。咱們可以在車上說說話,回來的路上若有心情還可以找個地方吃吃宵夜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