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保定女二師中學部讀書,平時聽到句粗話都不舒服,有一次她正關著門在洗腳,一個男同志突然闖進來,她的臉都“刷”地一下子紅了。可現在卻讓她去演一個三等妓院的妓女翠喜,有些臺詞還非常粗魯難聽,如翠喜對小翠說:“媽那個×,四面叫人家摟著三面,人家願怎樣就得怎樣,這上他媽哪裡講理去!”這樣的話她怎麼講得出口?所以她開始是堅決拒絕出演這個角色。再比如女演員宋珍,當時不過是個參軍才半年,小學畢業的十三四歲的鄉村女孩子。聽別人說她演的小翠是個“窯姐”,還不懂“窯姐”是什麼意思。等弄明白了,說什麼也不願意了。不過,那會兒的人覺悟高,領導勸說勸說,說一說演這個戲,就是為了揭露這種腐朽生活,也就都接受下來了。
再說這籌措道具難。《日出》這出戏,場景按說並不複雜,只有兩個,一是一、二、四幕的場景,一家豪華大旅館裡“最好的房間”,一是三等妓院裡一間低矮小屋。這後一個還好說,前一個可怎麼辦?再說劇中的人,大多是有錢人,這皮大衣、西服、大禮服、綢緞繡花旗袍、高跟鞋、大沙發、落地燈……在當時的冀中農村,真是有錢也沒處買去,何況沒錢。當時劇組的全部“經費”,就是上級批的一百三十匹一尺三寸寬的土布。這土布怎麼能變成上面提到的那些道具呢?大家都愁得沒有辦法,而導演凌子風卻覺得不成問題,只見他白天指導排戲,晚上忙著做道具。一件件道具,就神話般地在他手裡誕生了。到了4月底5月初的一天,軍區首長來審看時,看到這漂亮的佈景和服裝,都不由露出了驚奇的目光。他們不知道,演員穿的繡花旗袍,是凌子風用彩筆畫出來的,腳下的“高跟鞋”,是凌子風和村裡給馬上掌的老鐵匠一起打製出來的,擺的“沙發”,其實是幾把破椅子架上幾個揹包,上頭再蒙上層毯子。這“手繪旗袍”如今也是最時髦的,這釘馬掌的鐵匠做的高跟鞋,樣式雖不好說,但場上一走,也還像回事。呂正操、程子華等看得十分開心,喜歡攝影的呂正操,還不時站起身來,抓拍個精彩鏡頭。
不用說還有演出難。在冀中,四周二三十里就有敵人據點。要在一個地方待下來,演這麼一出長達大半夜的戲,不驚動敵人幾乎是不可能的。《日出》第一次公演,本來定在1941年“五四”青年節。可安平、深縣的敵人聽到了風聲,來了個突然襲擊,結果戲沒演成,先忙著轉移了。
可正因為這難那難,能看上一場《日出》才顯得格外有吸引力。看過這戲的人都說那房子,太漂亮了。說這個戲看起來真過癮。當年,城市裡有錢人的生活,差不多像今天的西方生活一樣,讓人們感到好奇。何況,戲裡還有一幕是講“窯子裡的事”,最初看這個戲還有一定級別限制,軍隊要連級以上,地方上也限於幹部。這就更讓人感到神秘了,這戲非看不可! 1942年5月1日這一天,演員們演得格外投入,觀眾們看得也格外認真。他們中間的一些人,在此後不久,就在大“掃蕩”中犧牲了。作為演員,這就成了他們最後一場演出;作為觀眾,這次看《日出》,恐怕就成了他們活著時最留戀的一次精神享受。
5月1日至10日(3)
當然了,畢竟是大“掃蕩”時期,也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去看戲的。一些戰士,必須去站崗放哨;一些幹部,也必須要堅守崗位。當年任冀中軍區司令部偵察科長的原星,就沒有去看戲,而是在堅守崗位。戲正演著,他來到會場,悄悄向呂正操司令員、沙克參謀長報告:敵人向安平、饒陽調動兵力了。呂正操鎮定地說,各單位派人回村把東西帶上,讓大家把戲看完,看完戲立即出發。這天演完戲,天已是快亮了,齊巖回憶說:“這天晚上演的是《日出》,那時的條件演這麼一場大戲,裝燈光、換佈景的時間不比演戲的時間短,所以當演到陳白露說:‘太陽出來了,太陽不是我們的’這句話的時候,解放區的太陽露出地平線徐徐升起了。”《日出》是四幕話劇,就是今天演出,也得要三、四個鐘頭,再加上夏天天長夜短,一演一夜是完全可能的。當年在劇中扮演李石清的郭筠說,有一次,“是在博野縣的莊窩頭村演《日出》……因天長夜短,加之舞臺換景拖沓拉長了時間,第四幕將閉幕時,陳白露吞下安眠藥,臺詞說到‘太陽出來了……’的時候,真的一輪旭日正從東方的地平線上冉冉升起,大家不由地說:‘啊!真的,太陽真的出來了’。”
戲演完後,一部分人就出發去各地,藏身於民間了。這時,實際上已是5月2日凌晨了。“五一”大“掃蕩”一開始,就是一個不眠之夜。據說,60年代,林彪曾說過“無產階級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