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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說的。是我的導師鍾百行先生,讓我這樣對你說。你不是要一個挽救你孩子生命的辦法嗎?先生冥思苦想,想出了這個主意。當然,這方案最後成與不成,決定權在你。”

卜繡文如雷貫耳,被這個建議驚呆了。

魏曉日總算跋涉萬里,告一段落。不管答案是什麼,他該做的,他能做的,在現階段,都已做完。

當他第一次在電話裡聽到這個主意的時候,差點把話筒扔了。那是一個令人震驚的夜晚,徹夜無眠。在後來的日子裡,他又同鍾先生反覆推敲了這一方案的細節,直到基本定型。他很不願意承擔向卜繡文宣佈這一方案的角色,但是,這是他發起的事端,只有由他完成。

小姐把鐵板炙鹿肉端了上來,熱氣噓得人不得不閉眼睛,奇異的香氣如盤卷的小白蛇,直審人的肺腑。魏曉日感到自己可悲。

先生的主意真是鬼斧神工,讓面前這個救女心切的女人,面臨重大的決策!他如鸚鵡學舌一般,把教授的計劃和盤端出了。從醫學上講,這是一個大膽到近乎荒唐的方案。但科學上幾乎所有的突破性進展,都來源於人類膽大妄為的幻想。雖說從醫學上講,這不是不可能的,但從情感上說,他難以接受。一個馬上就要絕經的婦女,已經過了她孕育生命的黃金年齡。儘管無數的化妝品可以粉飾她臉上的皺紋,但她的臟器——她的子宮,她的卵巢,她的心肝脾肺腎……你有什麼辦法化妝?都不可逆轉地衰老了。

況且,她孕育一個和她現在的女兒遺傳型別相同的孩子的機率,只有四分之一。也就是說,即使懷孕順利,如果孩子的基因與夏早早不符,這個後來的孩子也不可能為夏早早提供骨髓……而且,這個後來的孩子算個什麼角色呢?他或她,是不是一個完整的人呢?還只是一個悲慘的盛著骨髓的大號容器?

沒有人負責回答。魏曉日不敢想下去了。

他無法設想這個奇異的方案,將涉及怎樣複雜的醫學及倫理學問題。

他真心希望面前的這個女人拒絕鍾百行先生的方案。

這樣,事情雖說很糟,但總算沒有糟到不可收拾的局面。

他是不敢批評教授的,只有這個女人,具有決定性的一票否決權。

女人久久地沉默著。

周圍嘈雜真好。要是沒有這喧囂不已的人流,沒有這嗆人的青煙繚繞,將怎樣度此難捱的時光?

“好吧。我願意。”女人抬起頭說。神情很隨意,好像是在決定買不買一件時髦的裙衫。

“你可以拒絕。”魏曉日很著急地說。他知道老師期待嘗試,已經進入了科學家的痴迷狀態。作為學生,他不能唱反調。但作為夏早早的經治醫生,他有義務提醒家長所享有的權利。即使是鍾先生本人,出於各方面的周到考慮,也會一再這樣慎重協商。

“我為什麼要拒絕?”女人大口地喝著竹筒盛著的飲料,發出咕咚咕咚的聲音,不再像一個淑女,而是十足的原始人。她的眼睛有磷火一樣的光芒跳動。

“因為……它幾乎是……聞所未聞的。要擔很大的風險。”魏曉日坦誠相告。

“誰要擔很大的風險?”抹抹嘴邊的泡沫,女人反問。這並不是因為她聽不明白,這其實就是她的回答。

魏曉日也不是不明白這門話的含意,但他不願放棄最後的努力,強硬地明確地要求道:“你。”

“那麼我的女兒呢?她是否會有更大的風險?”卜繡文歪著頭問,這使她顯出一種不相稱的矇昧之態。

“她的風險起碼不會比現在更大。”魏曉日如實作答。

卜繡文朗聲一笑道:“那麼,這件事還會有什麼其他的選擇嗎?您說呢?魏醫生。我覺得這是最好的選擇了。”

魏曉日啞口無言。不單是卜繡文義無反顧的話語,更是她整個身體和麵容所呈現出的決絕,還有他自從認識她以來,就從未見過的明朗笑容。那裡含有一種視死如歸的從容。他終於認識到——面對一個把女兒視作生命的母親,你無話可說。你還能說什麼?

你還能希望她說什麼?!

事情就這麼走下來了。魏曉日突然覺得自己的胃,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經被一堆莫名其妙的樹根草葉,填得死死的,再無縫隙。

“那好吧,我把你的態度報告給鍾先生。我已經吃飽了……”他說。

“可我還沒吃呢。”卜繡文說。

服務小姐端來一個紅陶的淺盆,輕啟朱唇報道:“半坡魚羹。這是我們店裡的名菜,是仿原始人的菜譜燒製的,盛羹的魚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