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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部分

“漂亮。”

“我記得你說過你有一個當飛行員的兒子。”

“我有過。他在中途島戰役中陣亡了。”

葉甫連柯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然後用他那隻好手緊緊地抓住帕格的肩膀。維拉從帆布袋裡取出一瓶紅酒放到桌上。葉甫連柯拔去瓶塞。“他的名字?”

“華倫。”

將軍站起來,倒滿三杯酒。帕格也站了起來。“華倫。維克多維奇。亨利,”葉甫連柯說,爐火使這個燈光照射下的邋遢的小室變得悶熱了。帕格喝下那杯略帶酸味的淡酒時,感覺到——這是第一次——華倫之死給他帶來了一種不純粹是極度痛苦的滋味。不管為時多麼短暫,華倫之死彌合了兩個世界之間的鴻溝,葉甫連柯放下他的寶杯。“我們知道這次中途島戰役。它是美國海軍一次重大勝利,扭轉了太平洋的形勢。”

帕格說不出話來。只是點了點頭。

除了薄餅之外還有香腸和來自將軍的帆布袋裡的美國罐頭水果色拉。他們很快就飲完了一瓶酒,接著又開了第二瓶。維拉開始談到被圍後的情況。最壞的情況,她說,發生在去年春天三月下旬解凍開始時。屍體陸陸續續在各處出現,他們都是倒在街頭就死去的人,幾個月來沒掩埋的凍僵了的屍體。垃圾、碎磚破瓦以及各種殘骸和成千上萬的屍體一起出現,造成了一種觸目驚心的景象,到處是一股使人作嘔的惡臭,瘟疫嚴重地威脅著人們。但當局採取了嚴厲措施,把人民組織起來,一次大規模的清潔運動拯救了這座城市。屍體被投入巨大的集體墓穴,其中有些人查明瞭身份,但許多人都無法查明。

“你知道,全家人都餓死的有的是,”維拉說。“或者只剩下一個人,不是病倒了就是失去了感覺。如果有誰不見了,也不會有人知道。 唉,一個人快要死了,你是看得出來的,他們變得麻木,無所感覺。如果你把他們送到醫院,或讓他們躺在床上,設法給他們吃東西,可能就會好了,可是他們總是說他們沒有玻堅持要去工作。然後他們會在人行道上坐下或睡倒,接著在積雪中死去。”她膘了葉市連柯一眼,隨後壓低嗓門。“他們的配給證經常 被竊。有些人變得象狼一樣。”

葉甫連柯喝了一些酒,砰的一聲把杯子放在桌上。“唉,夠了。已經鑄成大錯。胡搞,混蛋,不可饒恕的大錯。”

他們已經喝下不少酒,因此帕格壯起膽來問道:“誰鑄成的?”

他馬上就知道這句話問了大禍,得罪了人。葉甫連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露出一排發黃的牙齒。“一百萬老人、兒童以及其他不健全的人應該早就予以疏散。在德軍已進抵離城一百英里處,轟炸機不分晝夜地飛來襲擊的時候,不應再把食物貯存在陳舊的木頭房子倉庫裡。一夜之間,足夠全市六個月配給量的糧食付之一炬。數以噸計的白糖融化了沙到泥土裡。老百姓就吃那些泥土。”

“我吃過,”維拉說。“還是付了高價才買到的呢。”

“老百姓吃比那還要壞的東西。”葉甫連柯站了起來。“但德國人畢竟攻不進列寧格勒,永遠休想。莫斯科釋出命令,但列寧格勒拯救了自己。”他的聲音逐漸低沉下去,這時他在穿大衣,背向帕格。帕格好象聽見他還說了一句:“沒聽從命令。”他轉過身來,然後再說,“好吧,從明天起,上校,你可以看看一些被德國人佔領過的地方。”

葉甫連柯以使人精疲力竭的速度兼程前進,一個個地名都融合在一起了——季葡文、爾日葉夫、莫札伊斯克、維亞茲馬、圖拉、利夫內——象美國中西部的城市一樣,它們全是寬廣的平原上的新拓居地,頭頂是無垠的蒼穹,這個城鎮和那個城鎮之間沒什麼兩樣,不是象美國那樣的平靜氣氛和平庸景色,到處是千篇一律的加油站、餐車式飯店和汽車遊客旅館等;這兒的城鎮之間的相似之處在於到處都是觸目驚心的景象。他們的飛機掠過幾百英里的土地,不時降下來訪問野戰部隊、村子裡的指揮部,或坦克和汽車運輸隊的站場,或者是野戰機常帕格看到廣闊無邊的俄國前線以及驚人的破壞和死亡。

撤退中的德軍實行了吃了敗仗的焦土政策。凡是值得偷的東西他們全部帶走;凡是可以焚燬的東西他們都付之一炬;燒不著的東西他們埋炸藥炸掉。在成千上萬平方英里的土地上,他們象蝗蟲一樣跌配了大地。凡是德軍已撤離的地方,過不多久就有建築物出現。在德軍新近被逐出的地方,衣衫襤褸、形容憔悴的俄國人心有餘悸地在廢叢中撥弄著或者掩埋著死者。或者是列隊站在平坦的白雪皚皚的平原上,在開闊的天空下等候部隊戰地廚房發放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