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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部分

我們躺著靠著,迷龍的沒彈機槍歪得槍口都向了天,放在炮眼邊只是做一種威懾工具。我把分到的一點食物放進嘴裡,用唾沫潤澤著,讓它一點點化進自己心裡,我一邊斜眼研究著不辣的腿。

我:“它早完了。你還拖著幹嘛?”

不辣就呵呵笑:“好啊。一條腿子好要飯嘞。”

後來他就開始瞎哼哼:“梳子魚啊,月牙肉啊,剩飯剩菜來一口。我呸呸呸。見過千,見過萬,沒見過花子要早飯。”

我就止不住樂:“梳子魚,月牙肉,你再說我就掐死你。”

不辣:“梳子魚就是魚骨頭啦,月牙肉……”

我也恍然起來:“咬剩個邊的肥肉片片啦。”

我一邊說一邊嚥唾沫,真是的,現在說這個,連對不辣的同情都不是純粹地。

我扶著被炸得東倒西歪的扶攔向二層挪動,死啦死啦和全民協助在二層,死啦死啦有氣無力地向我招著手:“翻譯官……”

那我也快不起來,一個餓得半死的瘸子去爬一道被炸得缺三少四的樓梯,它容易嗎?——儘管我不知道死啦死啦是怎麼爬上去的。一個個餓死鬼的影子從我打晃地眼神裡飄過,我們都是未來地餓死鬼。

全民協助也瘦得像鬼一樣,大顴骨愈顯突出了,他用一種作揖的姿態在向死啦死啦說著什麼。

今天最慘的事是一架運輸機被日軍給幹了下來,我們即將意識到它的後果。

死啦死啦:“說什麼?”

我聽了會全民協助說的:“他說,補給要停了。他的長官說這樣的補給損失太大,而且完全是在補給日軍。”

死啦死啦打了個半死不活的幹哈哈,我也哈哈了一聲。全民協助那樣子真可憐,簡直是連跪下磕頭的心都快有了,最後他只好抄著生硬的中文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很大的對不起。”

死啦死啦:“NO。NO。THANK YOU,很大的,很大很大的THANK YOU。”

我轉而瞧著我們這群東倒西歪的人,這地方已經像我們一樣東倒西歪,說實在的,它已經完全是一片廢墟。

曾經還能站著的,現在基本都躺著了,我們倒是都還拿著槍,並且倒也儘量倒在自己防守的位置上。

我和死啦死啦倒在二層去三層的豎梯旁,從這個位置,我們可以儘速向衝進來的日軍開槍。我在研究自己的頭髮,我發現它可以很輕鬆地從我的頭上扯下來,一扯就是一大把。我們說話都很費勁,說幾個字,要喘好久。

南天門,第三十五天,吃完了最後一次空投的糧食。現在我們像死了多少天的屍體,我相信屍臭浸入了我們的骨頭,並將終生不去。

死啦死啦:“……你能不能爬……”

我:“……爬上去?……爬不動。”

死啦死啦:“你看。”

我:“不看。……現在看什麼……都幾個影子……昨天兩……今天三……”

死啦死啦:“好像……真要進攻了。”

我:“……上輩子就說要進攻了。”

死啦死啦:“……這兩天,日本人沒打我們了。”

我:“……是兩天嗎?”

死啦死啦也在嘀咕:“不清楚。搞不清時間了。搞不好……一年?”

我頭暈眼花地傻笑起來:“他們學會了?……跟我們和平相處。”

死啦死啦也傻笑起來:“就是……頭上長了癩子……總不好……把頭砍掉。”

我們像在經歷著地震,沒有地震,但整個樹堡都在被撼動著,儘管炮彈還是著力地遠離了它,但它好像就要升空而去。

整個樹堡都忽然猛震了一下,一定是一發重型炮彈,一五零以上的大傢伙直接命中了堡體,好死不死它砸在一個支著我們最後一挺九二機槍的炮眼附近,氣浪從炮眼裡撞進來,倒黴的機槍手站起來搖搖晃晃走了兩步,一頭栽在地上。

我們拼命地在拉那門從第三十二天就歪在一邊的九二炮,竭力想把它的炮口正對了大門。這炮兩個人就拉得動的,現在我們幾乎要用上所有還能擠出來的人力。

南天門,第三十七天,經歷有生以來最猛烈的炮擊。小口徑炮鑽開空氣,中口徑炮撕裂空氣,大口徑炮像在開火車。也許真要進攻了,可現在竹內派一個人來就能把我們都解決了,我們等著他的解決。“

我們後來都累倒在那門炮前,它陷在第三十二天上炸出來的坑裡,我們就是沒法撼動它分毫。我們躺在地上,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