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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等一等!”警官喊道。“我宣佈,這兒不準演講……”

“我只講幾句話!”青年十分鎮靜地回駁後,接著又說:“同志們!我們應該在我們導師和友人的墓前宣誓,我們決不忘記他的遺訓;對於造成祖國的一切不幸的根源,對於壓迫祖國的暴力——專制政體,我們每一個人都要終生不懈地替它們挖掘墳墓!”

“抓住他!”警官喊著。可是一陣嘈雜的叫喊聲蓋過了他的聲音。

“打倒專制!”

警察撥開群眾,闖到演說人的面前。那人雖然被緊緊地包圍著,但還是高舉起拳頭在那高喊:

“自由萬歲!”

母親被擠到了一邊,她恐懼地靠在了十字架上,索性閉上雙眼等著捱打。

一陣猛烈的旋風般的噪音差不多要震聾了好怕耳朵,腳下的土地似乎也在抖動,恐怖和驟然的寒風叫她不能呼吸。

警笛的聲音十分慎人地從空中飄過,有個粗暴的嗓音在釋出命令,女人們在歇斯底里地叫喊,圍牆的木材發出了斷裂的響聲,腳板重重的踏在乾燥的土地上發出低沉的共鳴。這一切繼續了許久。

母親覺得,閉著眼睛聽到這一切是非常可怕的。於是她睜開雙眼。這一剎那間,她突然喊叫了一聲,並伸著手朝前跑去。

離他不遠的地方——在墳墓間的窄窄小路上,警察們圍住了那個長頭髮的男子,同時,正拚命驅逐四周襲擊過去的群眾。只見出了鞘的馬刀在空中閃著冷嗖嗖的白光,在人們頭頂上忽起忽落著,而手杖和瓦礫了居上下飛舞著。扭打在一直怕人們發出了野蠻的叫喊聲,叫喊聲混亂地盤旋在墓地之上。

那個青年的蒼白的臉龐在高處出現了,——就在那憎惡和憤怒的風暴上面,又響起了他堅決而洪亮的聲音:

“同志們!別作無益的犧牲!……”

他的喊聲生了效。

人們紛紛丟下了手杖,漸漸地退散開來。可是,母親仍被那種不能抑制的力量所吸引著,還是繼續向前擠。

這時,她忽然看見了尼古拉。尼古拉把帽子推到了後腦上,正在推著被氣憤激怒了的群眾;她聽見了他的責備般的呼喊:

“你們別發瘋啦!鎮靜一下吧!”

母親恍惚看見,尼古拉的一隻手上已經染上了鮮血。

“尼古拉·伊凡諾維奇,走吧!”母親急久忽地衝到他身邊,關心地喊著。

“您要到哪去?那邊會打您的……”

索菲亞站在母親旁邊,伸手攏住了她的肩膀。她頭上沒有帽子了。頭髮散亂,扶著一個差不多還是孩子的青年。

這個小青年一手捂著被打破了的、流著血的臉,用抖動的嘴說:

“放手,不要緊……”

“照顧他一下兒,帶他回去!這兒是手帕、給他把臉包上。”索菲亞迅速地說著,順便將小青年的手塞給了母親。然後一邊跑,一邊叫喊著:

“快走啊,在抓人了!……”

群眾四散而逃,警察緊跟在後面,嘴裡大罵著,手裡揮舞著馬刀,在墳墓中間笨重地跨著步子,兩腿常被大衣的下襬纏裹住,很不靈便。

這個小青年用狼一般惡狠的目光盯著警察的背影。

“咱們快些走吧!”母親用手帕擦著青年臉上的血,低嚴喊道。

他不停地吐著帶血的唾沫,含含糊糊地說道:

“您不要擔心!——我不疼。他用力把子打我……我也用手杖結結實實地揍了他幾下!揍得他哭了出來!”

他揮動著帶血的拳頭,用已經沙啞了的聲音喊:

“等著吧,不可能讓你們這樣就算完了!我們工人階級全體都起來的時候,不用動手就足以制服你們!”

“快走吧!”母親著鄒地催他。

於是,他倆加快了腳步,朝墳場圍牆的小門走去。母親以為,圍牆外面的空地上,一定有警察躲藏在那,等著他們,等他們一出去,馬上就會衝過來打他們。可是,當她小心地推開小門,朝那滿是秋天的灰霧的空地上張望的時候,外面靜悄悄的,連個人影也沒有,所以她立時就安下心來。

“讓我替你把臉包起來!”她說。

“不,不必了,我一點也不覺得慚愧!他打了我,我也打了他,這是很公平的……”

母親麻利地給他包紮好傷口。一看見血,她心裡就不由得充滿了憐惜之情;當她的手指觸到溫溼的血時,她突然害怕不已地戰慄起來,但,她還是能控制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