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1部分

的兩張不同結果的單子,就親自去數,她的手指像跳快步舞一樣很有節奏地在那些硬幣與紙幣上滑過,結果當然分毫不差。經理皺著眉頭問“What’s Happen?”(怎麼回事?)在老外眼裡中國人的數學都是很出色的,怎麼露絲瑪麗連數都數不清呢?我再次覺得丟中國人的臉。那一刻,我真後悔我在簡歷中透露的學歷和幹過編輯、導演、出過書等經歷,還不如就說自己以前是賣鹹魚的。不過賣鹹魚的一定數錢很利索,絕不會像我笨手笨腳的,好幾次錢都掉到地上。幸好是地毯,那硬幣掉在地上不會有引人注意的音響效果,我趕緊撅著屁股把那不聽話的硬幣拾起來。

當宇秀是露絲瑪麗的時候(12)

在我是宇秀的時候,捏不住錢掉地上的時候,人家就笑我,不過那笑裡面的意思是說這個女孩子比較可愛比較沒有銅臭氣,難怪會寫詩、寫文章。但是當宇秀是露絲瑪麗的時候,數不清鈔票就是羞恥。沒有人笑,人家皺皺眉頭,宇秀就很難堪,僥倖躲在“露絲瑪麗”的背後。

做了露絲瑪麗後,我由衷地感覺到宇秀有太多的缺失,數不清錢的時候,再也不敢打著文人的幌子心安理得了。我熟悉的本地華裔作家,像著有《蝴蝶回憶錄》、翻譯過電影劇本《白求恩大夫》的劉慧琴女士,退休前就是在洋人公司裡擔任職業會計的。在移民加拿大之前,她曾任職於中國作家協會、中國社科院外文研究所。曾經是隨同茅盾等一代名家出訪國外的專業翻譯。可移民加拿大,在打過種種零工之後,面對三個年幼的子女,她選擇了與她的原本專業和興趣毫不相干的會計課程。因為會計在加拿大容易就業,專業的會計更可以謀得高收入。做了會計的她依然保持著作家的筆耕,退休之後任職加拿大華裔作家協會會長。在她面前怎麼能夠把寫詩寫文章當做數不清鈔票的合理藉口呢?在海外謀生,能夠準確快捷地把錢數清楚,甚至能夠又快又幹淨地把碗盤洗乾淨,都比會把方塊字舞弄出思想和情趣來要有實際意義得多。

做過了露絲瑪麗的宇秀即使回到書房坐在電腦前,卻也不是以前的宇秀了。到底“露絲瑪麗”不是一隻簡單的橡膠手套可以從宇秀的手上輕易地脫掉的。部分的橡膠已經開始變成面板了,儘管那面板有點異樣,但宇秀不能把面板撕掉。

金色短髮的侍者送來咖啡的賬單,總共是元。我加了一塊錢小費,這樣比較容易算賬,要確切地給出15%的小費,我還要想一想。好在不是在皮草店裡找客人錢,多給了人家。給小費是很愜意的事情,不僅僅是讓人家侍者開心,更使自己感到一種滿足,特別是在一個高階的場所。以前在國內宇秀是不懂得給小費的,不給小費是中國國情之一。很多年前,陪同一位香港朋友在內地一家歌廳消遣,剛剛兩支歌唱完,香港人就抽出一張五十元人民幣給歌手,宇秀背後趕緊拉了一把,還笑話朋友是“港督”(諧音上海話“戇大”,就是傻瓜的意思)。

當我起身離座的時候,那個長長的黑髮在背後綰成一個結的墨西哥女人還是看到了我,隔了幾張臺子跟我示意。今天CAFE BREAK(上班當中15—31分鐘的休息時間),她跟我在員工餐廳同一張臺子上喝咖啡聊天,聽說中國普通女性上了五十歲就該退休了,她就瞪大驚訝的眼睛,然後說她幸虧是在加拿大,她已經五十多了。說著她的肩膀和臀部都跟上了發條一樣扭動起來,令你耳邊立刻響起西班牙舞曲的歡快節奏。

宇秀以前從來沒有跟一個服務員在一起喝過咖啡,下意識裡看人家還是有點居高臨下的感覺。

現在的露絲瑪麗回頭去看以前的宇秀,不知不覺中已經有很多看不慣的地方了。

不到半個鐘頭,架空列車便把我從溫哥華的市中心帶到了另一座叫做本拿比的城市。

列車剛剛進站還沒停住,就聽到女兒囡囡在站臺上一路喊著“媽媽———”跑來,我一出車門,女兒就撲進懷裡,在我臉上左右響吻,彷彿久別重逢。丈夫站在一邊微笑。

駕車回家途中丈夫解釋說,囡囡一定要跟他來接媽媽,因為見不到媽媽她會睡不著的。然後丈夫就問囡囡問過了一百遍的問題:你從誰肚子裡出來的呀?

囡囡就嘹亮地回答:“媽媽。”

“媽媽叫什麼名字呀?”丈夫又問,也是問過一百遍的問題。

“ROSEMARY。”囡囡用很地道的本地英文回答。

“那媽媽還有一個名字呢?”丈夫追問。

“宇秀。”囡囡補充說,“宇秀是媽媽的C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