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就行。” 知青閨女們吱哇一聲尖叫,自個嚇自個地跑了。孩子們也都不從葡萄家門口過,說有天一個孩子從那裡過,後腦勺被一隻涼手摸了一下,一回頭,見那白毛老頭從牆頭上探出身來,伸出一隻大白手。
話傳到了縣裡的蔡琥珀耳朵裡。蔡琥珀是史春喜的副手,聽了傳說馬上馱著背跑到史春喜的辦公室。史春喜又下鄉去檢查工作了,她等不及和他商量,自己馱上了長途汽車,馱進了史屯大街的民兵連部。民兵們向縣革委會蔡副主任彙報“白毛老頭”的各種傳說時,史春喜趕到了。他指著幾個民兵幹部說:“馬上要種麥了,你們還有閒心傳這種迷信故事!史屯的幹部水平太低!”
蔡琥珀說:“是人是鬼,讓民兵出動一次,好好在那院子裡搜一下,不就真相大白了?”
“還派民兵?”史春喜撐圓鼻孔,哼哼地冷笑。“那就更證明史屯幹部的水平了!相信一個鬼故事不說,還興師動眾去打鬼!這要傳出去,蔡副主任,你我花恁多心血建立的史屯,不但不先進,還封建、迷信!”
“史主任不同意搜查?”蔡琥珀問。
“我不同意把史屯弄成個笑話。”史春喜說。
“那好,我帶民兵去搜。”蔡琥珀說。她又成了當年的女老八,抓了根牛皮帶捆在自己腰上。她對民兵幹部們一招手:“集合人。”
史春喜站起身說:“都下地幫各生產隊犁地去!”
民兵幹部見風使舵了一陣,還是聽了史春喜的,他們解下武裝帶,拿眼神和蔡琥珀陪罪,慢慢走出去。
蔡琥珀剛想說什麼,史春喜把她堵了回去:“這不是前幾年了,空著肚皮鬧鬥爭。現在的重點是促生產。”
蔡琥珀調不動民兵。一個人來到葡萄家。葡萄身上繫個圍裙,把她讓進院子,就回到灶前做晚飯去了。蔡琥珀看看小菜園子,又看看堆在院子裡劈好的柴。連炭渣也堆得整整齊齊,上頭搭了“尿素”的塑膠布。
葡萄在廚房裡招呼她:“屋裡坐吧,火空了我燒水給你沏茶。”葡萄的窯洞也是少見的光整,蔡琥珀到處看著,沒看出有第二個人的痕跡。
葡萄一直在廚房裡忙,時不時大聲和她說一句話:“看著是吃胖了,還是縣裡伙食好!……看看我的黃狗下的小狗去吧,可心疼人!……”
蔡琥珀把三個窯洞都細看一遍。回到院子裡,突然覺得紅薯窖邊沿乾淨得刺眼。她聽見葡萄在廚房裡和她說話:“……你好吃蒜面不好? 我多擀點你在這兒吃吧!……”
蔡琥珀趕緊說:“不了,我回公社招待所吃去。”
葡萄拍著兩手面粉出來,對她說:“那你慢走。”
蔡琥珀回到公社便叫了兩個民兵,讓他們馬上去葡萄家檢視紅薯窖。天黑下民兵從葡萄家院牆翻進院裡,剛一著地腿便捱了黃狗一口。
葡萄站在院子裡看黃狗攆著腿上少一截褲子的民兵圍著樹打轉。另一個民兵不敢下來,坐在牆頭上說:“我說帶槍,蔡主任不叫帶!王葡萄,還不吼住你那狗!”
葡萄不理他,看黃狗一個急回身,把樹下繞暈了頭了那個民兵撲住了。黃狗剛下了四個狗娃,六個奶子脹得錚亮,一張臉成了狼了,冒著腥臭的嘴張得尺把長,朝民兵的脖子就咬上來。民兵一拳打過去,狗牙齒撕住他胳膊,頭一甩,民兵“哎呀”一聲。葡萄一看,民兵胳膊上一塊上好的精肉在狗嘴裡了。生了狗娃的母狗為了護它的娃子睜著兩隻狼眼,豎著一脖子狼毛,尾巴蓬得象根狼牙棒,動也不動地拖在身後。它從兩個民兵邁著賊步子朝院子走近時就準備好了牙口。它不象平時那樣大聲吼叫,它安安靜靜等在牆下,這個時刻它覺著自己高大得象頭牛,爪子尖上的力氣都夠把一個人的五臟刨出來。
民兵們走了。葡萄一動不動地站在院子裡,看狗舔著地上的血。她一清早踹開公社革委會辦公室的門,當著眼睛糊滿眼屎的通訊員給縣革委會的史主任掛了個電話。她說昨天夜裡要沒有黃狗,兩個跳牆進來的民兵就把她糟塌了。史春喜在那頭連聲咳嗽也沒有。不過葡萄知道他明白她在詭他。
葡萄回到家不久,民兵連全部出動了,在她院牆外全副武裝地站成兩圈。葡萄說:“史主任馬上來了,你們先讓他和我說話。說了話你們要殺人要放火都中。”
全村的人都來了,有的要去趕集賣雞蛋賣菜,這時連擔子也挑到葡萄家院牆外面。孩子們手上抓著大紅薯,一邊看大人們熱鬧一邊吃早飯。蔡琥珀在民兵裡面小聲佈置戰略,叫他們先不要動,等鄉親們都趕集、下地了,再往院裡衝鋒。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