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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

“我再也不來你這兒了。”他又說。

“誰綁你來的?她說。”

他惱得要瘋。因為他知道賭氣的話他說了也不管用。樣樣事他都能對自己狠下心去做,單單和葡萄,他就是收不住心和身子,老想和她美美地造孽。他說:把我那件衣裳還我吧。

啥衣裳?她黑暗裡笑眯眯的。

“你叫我來,不就為還我那件舊軍衣的嗎?”

“喲,那你一來咋就幹上別的事了?”

“快給我。我要走了。小荷還等我呢。”

“一時半時找不著。等明、後天找著了,我叫個人把它捎給謝小荷吧。我洗過了,該補的也補了,你寫的那幾個字我沒捨得扔,還好好地揣在那兜裡。”

“你想幹啥?”

“這你也不懂?這叫詭人。”

“你為啥要詭我?”

“不是還沒詭你嗎? 葡萄嫂子捨不得詭你,要詭早就詭了。”

“你不還我衣裳,叫我來幹啥?”

“幹了啥你自己知道呀。”

春喜走到櫃前,摸到油燈。他把燈點上,開始翻抄櫃裡的東西。櫃裡翻出的東西都讓他扔在床上、葡萄身上。

葡萄說:“別找了。要是能讓你找著,我敢叫你上這兒來嗎?”

春喜離開葡萄家的時候,心裡閃過一個念頭:葡萄一個人住,一刀殺了她也沒人知道。離她院子不遠就是墳院,悄悄一埋,世上不過少了一個半老徐娘的寡婦。誰可惜她呢?春喜簡直不敢相信,最可惜她的會是他自己。還只是一個罪過的念頭,他已經可惜她了。

春喜第二天縣裡之前,聽一個生產隊長說到葡萄家的白毛老頭。村裡傳得人多,見的人沒幾個。說那白毛老頭象二十三年前給斃了的孫懷清。春喜決定推遲迴縣城。他在地裡找到葡萄。葡萄拿著一頂新草帽給自己扇扇風,又給春喜扇扇。她笑眯眯地等著他開口。

“那個白毛老頭是誰?!”他陰狠地盯著她。

“哪個白毛老頭?”

“人家在你院裡看見的。”

“噢,他呀。我舅老爺。”

他不說話,用沉默嚇唬她。她不象一般受審問的人,讓沉默一嚇就東拉西扯,胡說八道。她就是閒閒地扇著草帽,把帶新鮮麥秸香味的風扇到他臉上、胸口上。

“你那瞎話也不好好編編。這村裡誰都知道你沒孃家,哪兒來什麼舅老爺。你給我說實話!”

“啥叫實話?”

“我問你,白毛老頭是不是二十多年前的孫懷清?”

“村裡人說他象,他就象唄。”

“你把他藏了二十多年?!”

葡萄直直地看著他,不說話。她真是缺一樣東西。她缺了這個“怕”,就不是正常人。她和別人不同,原來就因為她腦筋是錯亂的。

“那墳裡埋的是誰?”他問。

“挖開看看。”她說。

“葡萄,要是你真藏了個死刑犯,你也毀了。”

“誰說我藏個死刑犯?他們傳他們的。你不信,對不?”

“我得讓民兵把他先帶出來審審,才知道。”

“你不會帶的。審啥呀?他聾了,瞎了,也癱了。”

他扭頭就走。他這才明白葡萄為什麼把他的舊軍衣藏起來,明告訴他要詭他。

他走得很快,知道葡萄還扇著大草帽在看他。知道她不知怕的眼睛看他步子全亂了,象個落在蜘蛛網裡的蒼繩那樣胡亂蹬腳劃手。要是葡萄院子裡的白毛老頭真是二十多年前死刑裡逃生的孫懷清,事情大得他不知怎樣收場。那會是一個全省大案,弄不好是全國大案。可村裡人並不認真想弄清白毛老頭到底是誰。心裡清楚的人嘴上也都把它當鬼神傳說。就象傳說黃大仙變了個女子,拖一根大辮子,在史老舅的二孩家視窗等他。二孩病了一年多,眼看快不中了,史老舅終於下夾子捉住了那黃大仙,把它打死,二孩第二天就起床了。

第九個寡婦 九(5)

春喜沒想到葡萄成了他的黃大仙,用符咒罩住了他,叫他身不由己地做了她的幫兇。他走到史屯街上,坐在吉普車上已經決定,只要沒有人向他正式舉報“白毛老頭”,他就當它是史屯人編的另一個黃大仙傳說,讓他們自己逗悶子的。

村裡人見了葡萄遠遠就躲開了,說她和白毛老頭耽一塊,也是三分鬼。她在集上賣豆腐,兩個知青閨上來問她:“你這豆腐是人推磨做的,還是鬼推磨做的?”葡萄說:“是人是鬼,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