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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來就瓣包子,少勇從灶臺上拿了醋瓶和兩頭大蒜。他先給小朱倒上醋,剝的蒜也先放在她面前。

葡萄見三個人幹吃,小朱也沒有給大家燒碗湯的意思,便起身到爐子上燒了一鍋水,四處找了找,連個雞蛋也找不著。她抓了兩把白麵,攪了點麵湯,給三人一人盛了一碗。少勇看著忙得那麼自如從容,手腳、腰身動得象流水一樣柔軟和諧,心想:女人和女人真不一樣。十個女人的靈性都長到葡萄一人身上了。

往後的幾天,葡萄每天一早出門,順著大街小巷找,把洛城旮旮旯旯都用她一雙腳一對眼睛篦了一遍。她知道二大不會尋短見,他沒有那麼大的氣性,他不跟誰賭氣去活,也不跟誰賭氣去死。他活著就為幹活幹得漂亮,幹一天漂亮活兒咬下一口饃味道美著呢。漂漂亮亮幹一天活兒,裝一袋煙抽,那可是美成了個小神仙。葡萄七歲就把二大當親爹,二大動動眼動動手她都知道他想的是啥。

洛城還和上回一樣,到處掛標語拉紅布幔子,一卡車一卡車的人又唱又笑,大紅紙花得花多少錢呀?就是歌不同了。“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國家,人民地位高。反動派,被打倒!……”

只有小巷子還和過去一模一樣,討荒的,要飯的,磨剪子唱的還是老曲調,賣洗臉水還是賣給拉板車、拉黃包車,賣菜的。

葡萄知道二大的心意。他走了要她好好嫁個男人,生一窩孩子。他再不走,就把葡萄耽擱了。女人老了不值錢,寡婦老了更不值錢。他拔腳一走,這個道理就給她講明白了。不然連春喜個嫩雞子都來惹她。誰和年輕寡婦沾惹上,都是寡婦的不是,臭都臭的是寡婦,自古就是這。葡萄知道二大為她愁壞了,比自己養個閨女老在了家裡還愁哩。

葡萄離開少勇家是第四天清早。少勇的媳婦小朱還在睡。她把自己帶來的衣裳換上了,又把支在外屋的帆布床收起來,少勇還是那句話:“葡萄,這不怪我。”

他問她有什麼難處沒有。葡萄不客套,跟他要了一些藥片、藥水。這些東西給侏儒們可是厚禮。她不叫他再往醫院外面送,兩人低著頭,面對面站在醫院大門口。她突然來了一句:“二哥,我二嫂不會好好跟你過的。”

他想頂她一句,但她轉身風似的走了。

孫二大走了後,第二年開春時,史屯來了一輛黑轎車。車子停在街上,小學校的孩子們全跑出來看,上課鐘聲也把他們叫不回去。他們從來沒見過這麼排場的轎車,還帶白色鏤花窗簾子。窗簾子後面坐了個排場人,穿呢子大衣戴皮帽子。那人聽司機說進村的路失修,車開不進去,他從車上下來說:“那走兩步路也好,當年行軍打仗,哪天不走幾十裡地?來這兒弄糧食,走幾十裡山路還揹著糧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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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個寡婦 四(11)

他看看這些穿破衣爛衫的孩子,骯髒的手和臉都凍得流膿水。他想,過去這小學校裡的孩子穿戴可比他們強多了。聽說這裡的農業社辦得好,是省裡最早一批掃除單幹的,可街上冷清荒涼,逢集的日子也沒多少人氣。

穿呢子大衣的人往村子裡走自己大聲問自己:“路為啥不修修呢?農業社可是有好幾百勞力。”

他往村子最熱鬧的地方走,路過一家家窯院就探身往下看看。看見曬的麩子、紅薯幹就皺皺眉,若看見誰家院裡跑著肥肥的豬,他便展開眉頭舒口長氣。見一群老頭聚在一塊曬太陽賣呆,他走上去問他們對農業社的“意見”。老頭兒們看看他的呢大衣、黑皮鞋,問他:“您是從縣黨部來的?”

他說縣黨部是國民黨的,共產黨叫縣委。他是從專區區委來的。

老頭兒們撮著沒牙的嘴學舌:“專區區委。”

“農業社不農業社的,俺們反正也看不見新中國、社會主義了。”

穿呢大衣的人覺著這個社果然不差,把沒牙老漢都教育得懂得“社會主義”了。他一面想著,就走到史屯最闊綽的院門前,一看門口掛了兩塊牌子,上面寫:“史屯農業合作社黨委會”,“史屯農民協會”。大門上著鎖,他想,史屯的幹部們真不錯,都和社員們一塊下地了。

他順著小道往地裡走,正駕犁翻地的人都站下來看他,看他的黑皮鞋走成黃的,呢大衣在剛長出一柞高的豌豆苗上呼扇。他有四十歲?不到,最多三十一、二,臉上都沒起摺子哩。這是哪兒來的大官兒?北京來的?……

蔡琥珀在史屯街上開會,聽說來了輛轎車,跟著追到這裡。她已經知道這位首長姓丁,是專區新來的書記,剛從志願軍裡轉業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