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人類的心中和思想中進行的戰鬥,”岑諾伯格說,“就像在那個轉盤上的情形一樣。”
“什麼?”
“旋轉木馬。”南西先生提醒他。
“哦,”影子明白了,“後臺。我明白了,就像堆滿骨頭的那個沙漠。”
南西先生抬起頭。“每次我認為你沒有足夠的理解力,或者沒有足夠的勇氣去承擔責任時,你卻總是讓我感到意外。沒錯,真正的戰鬥將在那裡爆發,其他一切衝突不過是暴雨之前的雷鳴電閃。”
“告訴我守靈的事。”影子說。
“有人必須留下來,陪伴屍體。這是傳統。我們會找人來做這件事的。”
“他想讓我做。”
“不行。”岑諾伯格斷然拒絕,“那會要了你的命。那是個非常非常糟糕的主意。”
“是嗎?會要了我的命?光陪陪他的屍體就會要了我的命?”
“死的要是我,我可不想要誰替我守靈。”南西先生說,“如果我死了,我只希望他們能把我埋在暖和的地方。有漂亮女人從我墳前走過的時候,我就伸出手來,抓住她的腳踝,像電影裡演的那樣。”
“我從沒看過那個電影。”岑諾伯格說。
“你看過了,是電影快結束的時候的情節。那是個關於高中的電影,所有孩子都去參加畢業舞會那部。”
岑諾伯格搖頭。
影子說:“那部電影的名字叫《魔女嘉麗》,岑諾伯格先生。好了,你們兩個,誰能跟我講講守靈的事。”
南西說:“你說,我正在開車呢。”
“我從來沒聽說過有哪部電影叫《魔女嘉麗》,還是你說。”
南西只好解釋:“負責守靈的人——將被綁在樹上,像星期三過去那樣,在樹上懸吊整整九天九夜。沒有吃的,也沒有水喝,孤零零一個人。最後,他們會把人從樹上放下來,如果他運氣不錯,到那時還活著的話……唔,活下來還是有可能的。到時候,星期三就有了他想要的守靈儀式。”
岑諾伯格說:“也許阿爾維斯會派他手下的哪個人來。矮人能熬過來的。”
“我來。”影子說。
“不行。”南西先生拒絕。
“行。”影子再次堅持。
兩個老人都不說話了。最後,南西開口問:“為什麼?”
“因為這是一個真正活著的人應該做的事。”影子說。
“你瘋了。”岑諾伯格說。
“也許。但我要親自完成星期三的守靈儀式。”
停車加油的時候,岑諾伯格說他覺得不舒服,要坐車子的前排座位。影子倒不介意移到公共汽車後面坐。他可以在那兒伸開腿,睡上一覺。
他們安靜地開著車。影子覺得他已經做出了一個決定,一個重大而怪誕的決定。
“嗨,岑諾伯格。”過了一陣,南西先生說,“旅館裡那個高科技小子,你注意到了嗎?他很不開心。他正胡搞瞎搞什麼事,而那件事又反過來胡搞瞎搞他。這就是那些新一代小孩子的最大問題——他們總是以為自己什麼都知道,你根本無法教導他們什麼,只好讓他們自己碰得頭破血流。”
“好。”岑諾伯格說。
影子在後面的椅子上伸開手腳躺下。他感到自己彷彿同時是兩個人,或者不止兩個人。一部分的他覺得心情輕鬆愉快,因為他做出了某種決定。他行動起來了。如果他已經不想活下去了,行不行動起來倒也無所謂。但他確實想活下去,所以有所行動非常重要。他希望自己能從守靈儀式中倖存下來,但如果只有死去才能證明他曾經真正活著,他願意死。有那麼一陣,他覺得整件事情都很好笑,簡直是世界上最好笑的事。不知勞拉會不會也覺得好笑。
但還存在著另一部分的他,這個他依然努力想把一切都弄清楚,想看清整個畫面。他覺得這個部分可能是邁克?安塞爾。在湖畔鎮警察局,好像有人按下了一個清除按鍵,邁克?安塞爾隨即徹底消失了——
“隱藏的印第安人。”他說出了聲。
“什麼?”前排座位傳來岑諾伯格那暴躁的啞嗓門。
“小孩子塗顏色玩的那種畫片。‘你能在這幅畫裡找到隱藏的印第安人嗎?裡面一共有十個印第安人,你能把他們全部找出來嗎?’第一眼看上去,你只看到瀑布、岩石和樹木,然後,如果你把畫面轉過來,從另一個角度看出去,你就會發現那片陰影原來是一個印第安人……”他打著哈欠解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