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說:“隨你怎麼說好了。你們本來可以省點事,也省點時間,自己回家去拿把槍,衝著你們的腦袋開火,免得我們多費手腳。”
“操你媽!”岑諾伯格發怒了,“操你媽的媽,操你們騎到這兒來的操蛋牲口。你不會在戰鬥中死去,不會有那份榮譽。因為沒有哪個戰士願意品嚐你的鮮血,真正活著的人不屑於奪取你的生命。你會像個可憐巴巴的軟蛋一樣死去,死前得到的只有臨終的一吻,帶著藏在你心裡的謊言死去。”
“你省省吧,老傢伙。”城說。
“那首詩我想起來了,”胖男孩說,“下面一句好像是‘血腥的濁流出閘’。”
外面風聲更加猛烈了。
“好了。”洛奇說,“他是你們的了。交易完成,把老王八蛋弄走。”
他做了個手勢,城、媒體和胖男孩隨即離開房間。他朝影子笑了笑。“沒人開心,對嗎,小夥子?”說完,他也走開了。
“現在怎麼辦?”影子問。
“把他裹起來,”安納西說,“帶他離開這兒。”
他們用旅館裡的床單把屍體包起來,用這隨手找到的裹屍布把它裹好,搬運的時候就不會有人看到屍體了。兩個老人走到屍體的頭腳兩端,影子突然說:“讓我試試。”他彎下膝蓋,手伸到白色床單下面,舉起屍體,放在肩上。他伸直膝蓋,慢慢站直,覺得還不算太吃力。“好了,”他說,“我來扛他。咱們把他放到車子後面去吧。”
岑諾伯格似乎想爭論,但最後還是閉上了嘴巴。他在拇指和食指上啐一口唾沫,用手指掐滅蠟燭。影子走出黑暗的房間時,還能聽到蠟燭熄滅的滋滋聲。
星期三很重,但影子能應付,只要走得穩一些就行。他別無選擇,必須這樣做。一步一步沿著走廊向前走的時候,星期三說過話迴盪在他腦海中,他的喉嚨深處還能回味到蜜酒的酸甜滋味。你負責保護我,你負責開車送我到各地,你負責替我跑腿。在緊急情況下——只有在緊急情況下——你還要負責揍那些應該捱揍的人。在我不幸死亡的時候,你負責為我守靈……
南西先生為他開啟大廳的金屬大門,然後匆忙趕去開啟公共汽車的後車箱。對方的四個人早就站在他們的悍馬車旁,看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彷彿並不急著離開一樣。洛奇又把司機帽子戴在頭上。寒風繞著影子吹,抽打著床單。
他儘可能輕柔地把星期三的屍體放在公共汽車的後面。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轉過身來。城站在他身邊,伸出手,手裡握著什麼東西。
“給你。”城先生說,“世界先生想把這個給你。”
是一隻玻璃假眼,正中央有一條髮絲一樣細的裂紋,前面碎了一小片。
“清理現場時,在公濟會教堂裡找到的。留著它吧,為了好運氣。連運氣都沒了,你怎麼辦呀?”
影子握住那隻假眼。他真希望自己能說什麼巧妙而尖銳的話來反擊他,可惜城已經走回悍馬車那邊,鑽進車裡。直到這時,影子還是沒想出什麼聰明的反駁話來。
他們向東行駛,天亮時到了密蘇里州的普林斯頓市。影子一晚都沒有睡覺。
南西問:“你想讓我們在哪裡把你放下去?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會立刻搞到一張假身份證,躲到加拿大或者墨西哥去。”
“我和你們綁在一條繩子上了。”影子說,“這正是星期三希望的。”
“你不再為他工作了,他已經死了。等我們把他的屍體卸下來,你就徹底自由了。”
“躲起來一段時間。”岑諾伯格說,“然後,等這一切都結束了,你回來找我,我替你了斷一切。”
影子問:“你們要把屍體帶到哪裡去?”
“維吉尼亞州,那裡有棵樹。”南西說。
“世界之樹,”岑諾伯格的話中帶著一種陰沉沉的心滿意足的語氣,“我過去生活的那個世界裡也有,不過我們的樹是長在地下,不在地上 。”
“我們把他放在樹根下,”南西說,“把他留在那兒。然後我們就讓你離開。我們自己會開車到南部去,戰鬥將在那裡進行。到時候會血流成河,很多人會死掉,這個世界也將改變。不過,只是稍微改變一點點。”
“你不想讓我參加你們的戰鬥嗎?我很高大,也很擅長打架。”
南西轉頭看著影子,笑了。自從他把影子從縣監獄裡救出來之後,這是影子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真正的笑容。“這場戰鬥的大部分都是在你無法到達、也無法觸控的地方進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