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斑,乳房的頂端是最紅的朝陽的粉紅色……”)。斯維尼開始揮舞著雙手,極力解釋愛爾蘭神話中眾神變化的歷史。他們一批接一批地演變著:從高盧傳入的神,從西班牙和其他鬼地方傳進來的神。每一批新神的到來,都令老一批神祇發生轉變,變成了巨怪、仙女或者別的什麼該死的怪物。最後,基督教的聖母教堂來了,然後,連聲再見都來不及說,愛爾蘭的所有神靈都變成了精靈、聖人、死去的國王等等……
艾比斯先生擦擦他的金絲邊眼鏡,搖晃著手指解釋說,他是個藝術家,他的故事不是逐字逐句複述事實,而是想象力對事實的加工和再創造,比事實本身更加真實。他的吐字發音甚至比平時更加清晰精確,影子由此得知,這個人已經喝醉了(要說喝醉的跡象,除了說話的腔調之外,只有他前額上的汗珠——這個房間可是冷颼颼的)。瘋子斯維尼說:“我這就讓你瞧瞧什麼叫想象力對事實的加工和再創造,首先,我要用我想象中的拳頭再創造你那張該死的臉。”傑奎爾先生齜出牙齒,衝著斯維尼咆哮起來,是那種個頭最大的狗的咆哮。那種狗從不主動尋釁,挑起爭端,但卻總能一口咬斷對手的喉管,從而結束爭端。斯維尼聽懂了警告,老老實實坐下來,給自己再斟上一杯威士忌。
“還記得我是怎麼變硬幣小戲法的嗎?”他笑著問影子。
“不記得了。”
“如果你能猜出我是怎麼變的,”瘋子斯維尼說,他的嘴唇成了紫色,藍眼睛也變得渾濁起來。“我就教你怎麼做。”
“你把它藏在手掌中?”影子問。
“不是。”
“是不是你用了什麼道具?在你的袖子裡面有暗袋?或者用什麼東西把硬幣彈出來讓你接住?”
“也不是。還有人想加點威士忌嗎?”
“我在一本書上看到過,有一種叫‘守財奴的夢想’的技巧,用乳膠覆蓋在你的手上,做出一個和面板顏色一樣的暗袋,你的硬幣就藏在裡面。”
“對偉大的斯維尼來說,這個守靈儀式可真不怎麼樣。本人曾經像只鳥一樣飛遍了愛爾蘭,發起瘋來只吃水田芹過活。現在我死了,除了一隻鳥、一條狗還有一個白痴,誰也不來哀悼我。不,沒有暗袋。”
“嗯,我只能猜到這個地步了。”影子說,“我看,你準是從虛無中變出那些金幣的。”這本來是一句挖苦的話,但他看到了斯維尼臉上的表情。“你就是那麼做的!”他說,“你的確是從虛無中把硬幣變出來的!”
“這個嘛,說虛無不太準確,”瘋子斯維尼說,“不過你猜得還算靠譜。金幣是從密藏寶庫中取出來的。”
“密藏寶庫。”影子說,接著,他開始想起來了,“沒錯!就是它!”
“你只要在腦中想著這個寶庫就行,就能從裡面取東西了。太陽寶藏。有彩虹的時候,寶藏在彩虹那兒,有日蝕和風暴的時候,寶藏在日蝕和風暴那兒。”
接下來,他教影子怎麼做。
這一次,影子終於學會了。
影子的頭一陣陣悸痛,舌頭感覺像粘蠅紙。他瞥了一眼外面的陽光。他居然趴在廚房桌子上就睡著了,全身衣服穿戴得整整齊齊,只有黑色領帶解了下來。
他走下樓梯去停屍房,看到無名氏還躺在防腐工作臺上。他鬆了一口氣,但對這個結果並不覺得意外。影子把詹姆森金裝威士忌的空酒瓶從屍體已經僵硬的手指中撬了出來,然後扔掉。樓上傳來有人走動的聲音。
影子上樓後,發現星期三坐在廚房的餐桌前,正用塑膠勺子吃一個塑膠餐盒裡剩下的土豆沙拉。他穿著一套深灰色的西裝,白色襯衣,打著深灰色的領帶,清晨的陽光照在深灰色領帶上那枚樹型銀製領帶夾上。看見影子進來,星期三朝他微笑起來。
“啊,影子,我的孩子,真高興看到你起床了。我還以為你會一直睡下去呢。”
“瘋子斯維尼死了。”影子說。
“我聽說了。”星期三說,“真是不幸呀。當然,到頭來,我們每個人都會死的。”他比劃出一根假想的繩索,套在他耳朵的高度,然後把脖子往一邊拽過去,伸出舌頭,凸出眼睛。這場讓人有些毛骨悚然的啞劇表演很快就結束了。他鬆開並不存在的繩子,又露出那種熟悉的笑容。“想吃點土豆沙拉嗎?”
“不想吃。”影子飛快地瞄了一眼廚房,然後看看外面的大廳。“知道艾比斯和傑奎爾去哪裡了嗎?”
“我當然知道。他們出去埋葬麗拉·古德切德了。他們本希望你能搭把手,不過我讓他們別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