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還得開車,開很長一段距離。”
“我們要走?”
“一個小時之內。”
“我應該和他們道個別。”
“不用道別。你很快就會再次見到他們了。我確信,在我們這件事料理完之前,你還能見到他們。”
從第一天晚上住在這裡直到現在,影子頭一次發現那隻褐色小貓躺在她的貓籃裡睡覺。她睜開琥珀色的眼睛,毫無興趣地看著他離開。
就這樣,影子離開了死者之家。薄冰覆蓋在冬天黑色的灌木和樹木上,彷彿變成了夢幻王國裡的某種絕緣體。道路很滑。
星期三在前面帶路,走到影子停在路邊的白色雪佛蘭車旁。車子現在已經非常乾淨了,威斯康星州的車牌也換成了明尼蘇達車牌。星期三的行李箱放在汽車後座,他用一把複製的鑰匙開啟車門。影子原來的那把鑰匙還在他自己的口袋裡。
“我來開車。”星期三說,“恐怕還得一個小時,你才能完全清醒過來。”
他們開車向北,密西西比河在車身左側流淌。灰濛濛的天空下,這條寬闊的大河閃爍著銀色波光。他們駛過路邊一棵沒有樹葉的灰色大樹。這時,影子看到一隻巨大的白褐色的鷹,正用一雙瘋狂的眼睛低頭凝視著他們。然後,它揚起翅膀,緩慢地向高空飛去,在天空中盤旋。
影子意識到,在死者之家的這段時間只是一次短暫的休憩。離開那裡還沒多久,但那段生活已經像是發生在另外某個人身上的事,發生在許久之前的事。
第二部 我的安塞兒
第九章
噓。在廢墟中,千萬莫提起怪物們的真名……
——溫迪·寇普 《警察的命運》
那天晚上離開伊利諾斯州之後,影子終於忍不住好奇心,問出一路以來的第一個問題。在看見“歡迎來到威斯康星州”的標誌牌之後,他開口問星期三:“那天在停車場抓住我的那些傢伙,他們到底是什麼人?真的是木先生和石先生嗎?他們究竟是什麼來歷?”
明亮的車燈照亮了冬日的夜晚。星期三吩咐不要走高速公路,因為他搞不清楚高速公路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於是影子只好一直開車走普通公路。影子倒不怎麼介意,他甚至不覺得星期三這麼做是神經不正常。
星期三不耐煩地哼了一聲。“不過是幾個特工罷了。都是敵人陣營裡的人,戴黑帽子的壞蛋。”
“可我不這麼覺得,”影子插嘴說,“他們反而認為自己是站在正義的一方。”
“他們當然會有這種想法。真正的戰爭,向來發生在雙方都確信自己才是正義化身的兩者之間;真正危險的人,恰恰是那些堅信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人,正因為這樣,他們才極端危險。”
“那麼你呢?”影子追問道,“為什麼你要堅持做你正在做的事?”
“因為我想做,”星期三回答說,接著微微一笑,“對我來說,這個理由就足夠了。”
影子忍不住又問:“你們那天到底是怎麼逃脫的?所有人都安全離開了嗎?”
“我們被重重包圍,可還是成功逃脫了。”星期三說,“如果他們沒有停下來先抓你的話,或許他們就能捉住我們中的某些人了。不過,那件事讓當時還搖擺不定的幾個人堅定了信心,相信我並沒有完全發瘋。”
“你們到底是怎麼逃脫的?”
星期三搖了搖頭,不願多說下去。“我付錢給你,不是讓你沒事兒亂問問題玩的。”他冷冷地提醒道,“我早就告訴過你。”
影子聳聳肩膀,不再追問。
那天晚上,他們在拉科斯市以南的超級八號汽車旅館過夜。
聖誕節那天,他們是在路上度過的。他們開車繼續向東北方向前進,兩旁的農場逐漸變成了松樹林,城鎮之間的距離彷彿也越來越長了。
直到下午很晚的時候,他們才在威斯康星州中北部一家像個禮堂一樣的家庭餐廳裡,吃到了聖誕節的午飯。影子悶悶不樂地扒拉著乾巴巴的火雞肉,餐桌上還有紅色的越橘果醬甜點、味道像木頭的烤馬鈴薯,以及罐裝的綠色豌豆。每樣東西他只嚐了一口,就沒有興趣再吃下去了。但星期三卻顯得相當滿意。吃飯的時候,他又變得手舞足蹈、誇誇其談起來。他不停地說著話,開著玩笑。每當那個服務生女孩走過來,他都要挑逗她幾句。那是一個身材瘦弱的金髮女孩,看她的年齡,似乎還沒有高中畢業呢。
“對不起,親愛的,不過我能麻煩你再幫我倒一杯你們餐廳那種令人心情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