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后的大力協助乃至主持下,三人和臧荼皆以謀反的罪名,次第被劉皇帝收拾,韓王信則逃入匈奴,加上自己死掉的張耳吳芮,異姓諸侯的隱患,基本被剿滅乾淨。他們的封地,也隨即收回,紛紛轉入劉姓子弟的名下。鑑於這些異姓禍根的心腹之痛,每次的政治計謀,劉皇帝幾乎都親歷親為,軍事行動,更是御駕親征,大約如此重大的政治軍事事件,交給別人,他也未必放得心下。
英布是最後一個被剿滅的禍根,平叛之時,劉皇帝更是抱病而往。這個臉上黥著金印的驪山苦役犯,早年是劉皇帝老冤家項羽的得力悍將,排兵佈陣也得其真傳,酷似那老冤家,著實讓劉皇帝看了鬧心。不過,儘管苦役犯麾下兵將素來精銳,終於也和項老冤家一樣,為劉皇帝所滅。但劉皇帝為此也付出了沉重代價,親臨戰陣時,被苦役犯方面射來的流矢所傷,在家鄉唱完安得猛士守四方的慷慨句子後,病情漸漸沉重起來。這時,異姓王爺們的確剿滅殆盡——準確的說,還有一個長沙王吳芮的兒子吳臣碩果僅存,但他勢力最弱,已經算不得什麼患了——劉皇帝起碼對此可以安心了,只是他的生命也隨之消耗乾淨。看來心腹之患,也是需要用心和腹作砝碼豁出去才消除得掉的。
在呂后的本紀裡,司馬太史曾有比較高的評價:佐高祖定天下,所誅大臣多呂后力。這自然會遭到後人的批判,以為她誅大臣多力無疑,定天下則未必。其實對功臣實施的誅戮,本身也就是定天下的一個部分,這一點,起碼在劉皇帝的觀念裡是能夠得到相當認可的,否則劉皇帝就沒必要殫精竭慮乃至賠上性命地剿滅那些個異姓王爺了。
在劉皇帝彌留之前,呂皇后進行了例行的國務諮詢。對丞相的後續人選,劉皇帝在遺囑中排出了若干順序,之後專門提到軍事長官的重要安排:周勃重厚少文,然安劉氏者必勃也,可令為太尉。
這是相當著名的一個人事安排,尤其對周勃的評語,更是綿綿流傳。劉皇帝此言一出,周太尉基本定格在安劉柱石的標準結論上,從此成為安劉之不二代言,千古之下,他都足以頂著欽命,自豪地聲稱:我的名字叫安乜。
然而,周太尉對劉氏天下的所謂安,雖然得到劉皇帝的預先肯定,實際卻並非一團赤膽,毫無雜質,內中其實頗有些不尷不尬的曖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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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叫安·奠基禮(2)
所謂安劉命題,自然主要圍繞在呂皇后對國家政權的干預上。在親生兒子孝惠帝即位後,呂皇后——這時應該叫太后——雖然對同姓諸侯進行了區域性裁切,但基準原則還可以歸結為以兒子為中心的政權鞏固工作,只是手段的剛毅已經令人眼界開闊,譬如鴆死和準備鴆死趙王如意和齊王肥,用截斷肢體挖眼燻耳灌啞藥等外科手術變戚夫人為人豬。
更劇烈的措施還是在孝惠帝死掉之後。呂后本紀裡的描述是:發喪,太后哭,泣不下。所謂哭而泣不下,是說哭得不夠痛快。這時,一個叫張闢彊的侍中,就此向王陵陳平兩位丞相發問:太后獨有孝惠,今崩,哭不悲,君知其解乎?侍中是皇帝身邊的人,宮中資訊的吸納自然有天然優勢的管道,因此兩位丞相不免請教。闢彊侍中的建議是:
帝毋壯子,太后畏君等。君今請拜呂臺、呂產、呂祿為將,將兵居南北軍,及諸呂皆入宮,居中用事,如此則太后心安,君等幸得脫禍矣。
這建議的立足,聽起來似乎是替以兩位丞相為首的諸位大臣免禍,屬於給出路的主意,可仔細再看,卻不難發現,這是在為呂氏家族的進入中央機構修橋鋪路。如果說諸呂拜將可以解釋為對太后的一種安慰的話,控制南北軍,則幾乎等於在不流血的狀態下發動了一場政變。因為南北軍是拱衛帝后兩宮的近衛部隊,對政權中樞的作用,怎麼強調都不為過。所以後邊諸呂的居中用事,在掌控南北大營的前提下,完全是順理成章的事。因此,本紀裡說,呂氏權由此起。這樣看來,上述建議,簡直就是為呂太后日後改天換地的大事業獻上的一份奠基禮。
當然,不能說闢彊侍中的話是無風起浪,譬如所謂呂后之於君等的畏與禍。早在高皇帝駕崩時,呂后便秘不發喪,與老相好審食其商量,準備藉機除掉包括已經欽定為安劉不二人選的絳侯在內的諸將,理由是:
諸將與帝為編戶民,今北面為臣,此常怏怏,今乃事少主,非盡族是,天下不安。
這樣的推測,果然理論上能夠成立,後來孝文皇帝接到絳侯爺們安劉之後送達的即位通知時,手下的郎中令張武,也曾說過內容相當類似的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