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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他的原空軍部隊的好友,熟悉的或陌生的退役軍人,喋喋不休地宣講鼓動!他講述親眼目睹的上海、南京、武漢的浴血奮戰的情景,控訴日機將重慶、成都、昆明轟炸成一片火海的罪孽,他奔走呼告,他唇焦口燥,成立空軍志願隊,到中國去!他怕是瘋了,仍有人投以詫異的目光,但他是清醒的,他知道,他與中國有血肉相連之感,他至少一半是中國人了。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總之,1941年4月底,第一批購妥的飛機由挪威船承運起航;掃興的是,第一架飛機因輪船上的吊鉤斷裂,毀於紐約港;不過,到六月初,第一架P—40C終於在仰光等候運往中國了。

1941年4月15日,羅斯福總統也終於釋出了一項未公開的命令,准許陸軍、海軍的預備役軍官和應徵人員加入空軍志願隊。民間招募進行得轟轟烈烈。6月9日,第一批美國志願隊乘運輸機啟程;10日,第二批一百多名志願隊員乘荷蘭輪船離開舊金山。

7月8日,陳納德抖落一身的疲乏,依舊穿件粗製濫造的冒險家式的服裝,從華盛頓飛往舊金山,下午4點,登上了飛往中國的飛剪式班機,同機的有即任中國政治顧問的拉鐵摩爾。

飛機在雲海中穿行。

陳納德緘默不語,從去年10月底至今,八個多月,他說得太多,做得太多,卻沒有回過家鄉,沒有順便旅遊名山勝水,甚至沒有出席過一次悠閒輕鬆的晚會,只是不顧一切地向著渺茫的希望奔去,眼下,他才感到了累,昏沉沉地睡著了,夢中,仍吃力地奔向紅灼灼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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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城之戀(4)

紅灼灼的夕照中,那艘載著美國空軍志願隊的荷蘭輪船正在滔滔南海中向西駛去。日本廣播電臺播音員以一半憎恨一半恐懼的聲調說:所謂裝載著美國志願隊的船隻,永遠到不了中國,必被炸沉。

陳納德猛地醒了,暮雲滾滾,夕陽將雲海染成了火海,他那縱橫交錯的老樹皮臉在這一瞬間卻舒展開來,嘴角一扯,竟是一個極自信的微笑。

他充滿自信地對自己說:“我第一次對於打擊日軍的戰鬥懷有信心,因為我用以擊潰日軍的所有東西均已如願到手。”

他頗有滋味地回憶起這八個月在美國的日日夜夜,老友新朋相聚的種種情趣,他結識了一位中國朋友陳應榮,兩人年齡不相上下,陳應榮的弟弟在美國接受空軍訓練,於是便有相通的話題。後來陳應榮告訴他,妻子不久前去世,六個女兒還在香港,大的十六,小的不滿六歲……陳納德的心分明被牽扯得疼起來,這位中國男人幹嗎不回到女兒們的身邊?因為戰爭?

陳納德的眼前又閃爍著一雙黑色的眸子,那是中國女孩的善良又聰慧的眼睛。

·15·

香港的了九月,天氣仍見鬱熱、陰溼。

夜間下過雨,上午的太陽烤著潮溼的地面屋頂,空氣中竟充塞著似霧非霧的混沌。

一個年輕的中國男子右手拎著一隻黑皮箱,走進了這條行人稀疏的小街,在這幢舊式小紅磚房屋前,他駐足不前。他左顧右盼,看天看窗,似要尋覓出什麼;他側耳聆聽,似要捕捉到什麼;他微蹙雙眉,滿臉的失望,卻又執拗地佇立著,雙眼仍充滿希望。他好像故意不去看小紅磚房屋門上的大鐵鎖,如果走近了,還會發現,鎖眼在風雨侵蝕中已一亡了鏽。他卻不走近去,似乎等待奇蹟的出現。

前年的聖誕節他在這紅房子度過了一個難忘的夜晚。不,黃昏時的美麗已烙刻進他的視野。紅房子的二樓視窗挑出了一根竹竿,竹竿上晾著六條色彩絢爛的薄呢裙。晚霞、草坪、花裙,一時間他有點恍惚,想起了瑤池旁沐浴的七仙女。隨即,叮叮咚咚的鋼琴聲響了,有略略的憂傷的嗓音飄出紅房子,唱的是“藍色天堂Blue Heaven”,歌者是六個女兒的母親伊薩貝娜。那時,他是個不速之客,由妹妹愛蓮領著,闖進了紅房子的女兒國。他的冒失舉止,皆因愛蓮嘰嘰呱呱總愛說香梅,他倒要看看,這個演講、作文樣樣第一還代寫情書的小不點是否長了三頭六臂?

這一夜的歡聚,他終生難忘。

他詛咒那把大鐵鎖!他不相信一切會消逝得無影無蹤。

這個男子,一眼看去,就是上海江浙一帶的儒生。面板白淨、面目清秀,中等個頭,但因偏瘦,反顯挺拔。一襲白帆布西裝,結一條黑色領帶,腳著一雙網眼白皮鞋,在儒雅倜儻的江南才子風韻中,分明跳出現代青年的時髦和幹練。

他就這樣佇立著,目光執著又神不守舍。在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