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深了。
永娘捧著一碗百合銀耳湯緩緩走了進來,就見徐靖一襲寢衣,端坐於梳妝檯前,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小姐,時候不早了,您將這湯喝了,早些歇息吧。”永娘柔聲寬慰著,將玉碗端至徐靖身旁。
徐靖望著鏡中的自己,她入宮二十多年,早已不在是當年的如花少女,而是慢慢的成為了一個深宮婦人。一個利慾薰心,不擇手段的深宮婦人。
她低下眸子,將玉碗端起,攪動著精緻的玉勺,低聲道;“永娘,你說,我和肅哥若是沒有找回這個孩子,芸兒的日子,是不是會更好?”
永娘垂下眸子,道;“小姐,奴婢知道您心裡難受,可如今侯爺已是不在了,失去了這個靠山,小小姐縱使留在您身邊,往後的日子也是好不到哪去。您將她送到大赫,明為聯姻,卻也實實在在是一片慈母心腸,也是為了她好啊。”
徐靖深吸了口氣,緩緩道;“話雖如此,可一想到這個孩子是肅哥在這世上僅存的骨血,我卻護不了她,還要把她送到那麼遠的地方,我這心裡....”
徐靖言止於此,再也說不下去,將那玉碗擱下,無聲的哽咽。
永娘瞧著也是心疼,只得勸道;“這凡事啊都有兩面,雖說小小姐如今遠嫁大赫,你們母女日後難以相見,可您瞧小小姐這眼裡心裡的都還想著那袁崇武,這次遠嫁大赫,也未必不是一個轉機。”
徐靖心如刀絞,只輕輕的道了句;“若是肅哥還在,我們母女,又豈淪落到如斯境地?”
永娘聽了這話,心裡也是不忍,道;“小姐,聽奴婢一聲勸,這事兒您是做不了主的,皇上打定了主意要將公主送給赫連隆日,您若是阻攔,只怕是火上澆油,還不知皇上對公主會做出什麼事來。”
這其中的關竅,徐靖又豈會不知,當即她收斂心神,將眼眶中的淚水逼了回去,對著永娘問起旁的話來;“要你去打聽的事,打聽清楚了沒有?”
她的話音剛落,永孃的眼睛裡便是一亮,對著徐靖笑道;“瞧瞧奴婢這記性,竟是將正事給忘了。”
語畢,永娘則是一五一十的說了下去;“奴婢已是將小小姐身旁的宮人都喚來問了個仔細,才知道宮宴當天赫連隆日曾藉故離席,也不知是怎的,竟讓他在後園裡見著了公主,聽月娥說,小小姐那天在園子裡盪鞦韆兒,那赫連隆日倒也當真無禮,直接就去問小小姐的閨名,倒是嚇了月娥她們好大一跳。”
徐靖聞言已是抿唇笑起,道;“大赫國民風彪悍,男子遇到心愛的女子,的確是直來直去,沒有咱們這些講究。”
“奴婢還聽聞赫連隆日雖然容貌粗獷了些,可為人豪爽,在大赫國中口碑極佳,是個百裡挑一的英雄。而且赫連隆日還說,公主若是嫁過去,直接當他的王妃,是正妻!”
徐靖聽到“正妻”這兩個字,眼睛頓時發出光來,失聲道;“這是真的?”
永娘點了點頭,笑盈盈的開口;“自然是真的,小小姐可是咱們大週數一數二的美人,那赫連隆日瞧見她還不跟瞧見仙子似得,如今又以正妻之位下聘,奴婢尋思著,等公主嫁過去,定然也是被赫連隆日千寵萬寵的過日子,苦不到哪去。”
徐靖聽了這番話,原本一直愁眉不展的臉面上,終是微微展顏,唇角亦是噙著淡淡的笑意,頷首道;“如此,我也就放心了,等芸兒嫁過去之後,咱們多派些使者過去,若那赫連隆日對她不好,咱們在想別的法子。”
永娘答應著,主僕兩又是說了幾句別的,大多也都是與姚芸兒有關,永娘離開披香殿時,夜色更是深沉,四下無聲。
待赫連隆日答應增兵後,周景泰便是命禮部著手準備姚芸兒的婚事,因著姚芸兒曾與薛湛定親,禮部諸官員絞盡腦汁,為姚芸兒重新擬定了公主封號,並由太后一道懿旨,只道姚芸兒要為生父守孝三年為由,唯恐耽誤了薛湛婚事,遂是與薛湛解除了婚約,而後又將鎮國公的女兒,淑貴妃的內侄女許配給了凌家軍的少將,並道只等薛湛回京,便由皇上親自為其主婚。
太后的懿旨與皇上的聖旨幾乎同一天被人快馬加鞭,送至池州的凌家軍的軍營,此外,皇上還親自派了朝中大員,明為欽差大臣,為皇上視察軍情,實則卻是安撫薛湛,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將眼前的局勢一一說了個清楚,生怕薛湛心中不服,會滋生反意。
豈料將軍神色如常,只讓人將京師的欽差大臣款待的滴水不露,而等這些人回京後,面對周景泰的質問,皆是口口聲聲,一致道薛湛領旨謝恩,軍中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