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行進。
山地中道路崎嶇,軍中又有傷者,自然走得更慢。向東北方行不多時,在昏暗的月色普照下,便見山林間露出星星點點的寒芒,那是兵器和盔甲的反光。
我熟悉越軍的佈置,知道他們習慣將主力安排在左翼,於是低聲傳令:“所有人結陣向左突圍,馬匹和傷者在中,儘量避免與他們正面接觸,只要脫離包圍便不得戀戰!”我抽出流採,低聲對護持左右的數人道:“走!”帶頭繞向那片刀劍森林的右翼。
幾乎同時,對面越軍也發現了我們,只聽對面鐵甲與兵器發出巨大而整齊的聲響,也在黑暗中列陣向我們靠近,戰鬥已不可避免。
因為兩軍距離太近,雙方都不能放箭。這暗夜中無聲的行進,每一步都似乎在向看不見的深淵踏出,誰都不知道下一刻將遭遇什麼。
就在雙方相隔只有數步之時,前面打頭的箕豹軍們忽然口中高聲吶喊著,結陣向越軍衝去。長矛在前拒敵,斫刀在後相護,頃刻砍倒了幾名隊伍最前方的越軍!後面的人立時振奮,也吶喊著挺起兵器依次向越軍攻去。
這些越軍士兵的個人武藝都不如箕豹軍,可是人數眾多,組織有序。儘管箕豹軍衝殺激烈,仍舊不能找到突破口。面對箕豹軍的勇猛,他們並不驚慌,也並不吶喊,只是沉著地拿起矛矟抵擋進攻,並且在敵人露出空檔時適時地遞出致命一擊。前面的人倒下,立刻由後面的人補上缺位,進攻防守的配合毫無凝滯。
沉著、冷靜,這是具有豐富作戰經驗的軍隊的普遍特點。相反箕豹軍計程車兵們就顯得過於激動,儘管自身的實力遠在越軍之上,但由於雙方數量與裝備太過懸殊,作戰時又不如對方沉得住氣,在大喊大叫著一通廝殺之後,不久便給人後繼乏力之感。
我位於隊伍的中央,與護持傷者的箕豹軍在一起,本來不易接觸到敵軍,只須隨著戰線向前推移,然後伺機衝破包圍。一陣激戰之後,兩軍陣線已亂,箕豹軍固然深入到越軍之中,卻也有不少越軍在空隙中衝入中軍。
裴潛和燕九等人在我前面,都手持長矛向越軍猛刺。因為越軍都著了鎧甲,他們怕刺入甲縫或越軍身體後難以收回長矛,只能轉而刺向他們的臉面和大腿,再由後面持斫刀的同伴將刀鋒從他們所戴兜鍪下伸入,割斷喉管。
雙方交戰良久,身上都沾滿了不知誰的血跡,隨著箕豹軍們體力不斷消耗,他們已經停止吶喊,只剩下刀矟相交的聲音,以及死傷者痛苦的呻吟。幽暗的月光從山林間透過,下面是無聲交戰的軍隊,血液在夜色裡凝固、冷透。此時無論對我們還是他們,沒有退路,沒有僥倖,唯有不斷揮起手中的兵器,才能爭得一條生路。
我沒有手軟,流採發出懾人的寒芒,刺入我曾經同袍的身體。
這是第幾次這樣做?已經記不清楚。只是從沒有比此刻更清晰明白,他們若不在我劍下呻吟死去,那麼消逝的便將是我自己以及身邊無數為我而戰的人。
隨著戰鬥持續進行,越軍的死傷者成倍於箕豹軍,可是箕豹軍卻顯然經不起人海戰術的消耗。不少箕豹軍身上的傷口不住冒血,仍然還在與越軍拼殺,也有計程車兵手中斫刀已經砍得捲了刃,索性丟掉武器,空手去奪對方的兵刃。載著傷者的馬匹已經四處走散,越來越多的箕豹軍受了重傷。
我渾身的衣物被汗和血浸透,牢牢貼在身上,已經感覺不到身上有沒有傷口在疼痛,視線也漸漸模糊。抬手一把抹掉擋在眼前的血汗,我看看還在不斷湧來的越軍,大喝一聲,縱身躍上近旁的一匹戰馬。勒住韁繩,揮劍在馬臀上一拍,那馬響亮地嘶鳴一聲,越過許多人的頭頂。我收起長劍,夾手奪過一柄刺來的長矟,猛力左右揮舞,將一路攔截的越軍刺倒。馬蹄下血花飛濺,踏過無數人的身體,將越軍從中間撕開一道裂縫。
衝出包圍後,我立刻撥轉馬頭,再次衝入戰陣。很多越軍還恍如夢中,只是震驚地望著我,彷彿不敢相信。我毫不猶豫,手中長矟不停,再度將這道裂縫擴大。等到第三次衝向越軍的陣營,終於有人反應過來,紛紛抬起長矟與斫刀向我砍刺。
將要掠出戰陣時,我察覺身下坐騎猛然一沉,知道被人砍傷了馬腿。於是將手中長矟猛向前擲去,兩名越軍同時被刺倒,矟尖貫穿了他們的身體。我雙腳迅速脫離馬蹬,穩穩落地。
裴潛趕上來,將自己騎乘的一匹馬讓給我。原來最後一次衝刺時,他和燕九便跟在了我身後。我見不少箕豹軍已經從包圍中衝了出來,於是抬手將裴潛拉上馬來,率領他們一起離開。
越軍中響起號角,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