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面上裴元歌畢竟是太后的人,這會兒皇帝已經跟太后撕破臉,因此裴元歌幾次奉太后之命求見,都被皇帝給拒絕了,為了不被太后察覺到她早就投靠到了皇帝那邊,裴元歌也沒再私底下見皇帝,而是透過趙林將她所知道的太后這邊的訊息傳過去。
現在葉兆敏的事情,太后有了決斷,這樣重要的事情自然要稟告給皇帝。
趙林將訊息傳出去後,帶回了皇帝的口諭,卻是要見裴元歌。
經過縝密的安排後,裴元歌隨著趙林來到了御書房,將當時的對話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告訴了皇帝。皇帝聽完後,微微陷入了沉思,默然不語,好一會兒才慢慢道:“朕一直都知道,太后是個很有大局觀,很敏銳的人。果然,她比所有人都冷靜得更快,一下子就看透了局勢,做出了最有利葉氏的決定。”
今天早朝,葉國公和葉國公世子出列,聲稱葉兆敏身負皇恩,如果當真做出這等禍國殃民之事,應當要嚴重處置,不能因為他是太后的孃家人而加以寬恕,同時上折請罪,說自己身為葉兆敏的堂弟,未能加以規勸,請求他的處置,同時葉國公夫人和世子夫人以及葉兆敏的妻子都向柳貴妃遞了請罪折。
如果葉氏執意要保葉兆敏的話,就會在這樁案子裡越陷越深,牽扯越來越多的人和事,到時候他要動手就有足夠的理由。
但現在,太后決定抽身,葉國公和葉國公世子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說得慷慨激昂,情真意切,又口口聲聲說身為太后的孃家,卻為太后抹黑,。之前戶部的清洗手腕鐵血,固然能夠震懾群臣,現在又是吏部賣官鬻爵的案子,同樣牽扯到整個吏部,短短數日,六部之中有兩部都被清洗,難免讓群臣有唇亡齒寒之感,再經過葉國公和葉國公世子的這番表態,以退為進,皇帝反而不好太好窮追猛打。
畢竟,葉氏是太后的孃家,再怎麼說,還有個孝字在上面壓著。
若是做得太過,一樣會被詬病。
“裴元歌,你也覺得朕做得太過急切了嗎?”許久,皇帝抬頭,看著裴元歌。
這話,已經不止指後宮,也包括了朝堂的政事。若是平時,裴元歌絕不會插手,但現在她和裴諸城都已經攪了進去,如果皇帝在和葉氏的爭鬥中落敗,或許皇帝不會有事,但父親絕對會成為犧牲品,這是裴元歌所不願意看到的。
因此,想了想,裴元歌含蓄地道:“小女覺得,如果太后不知道皇上的意圖的話,或許不會這麼快冷靜下來。攻其不備的情況下,葉大人的案子原本能夠得到更好的果實。”
“你覺得朕不該跟太后攤牌,是嗎?”既然授意裴元歌去驚嚇太后,對於她可能會知情,皇帝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因此說起話來也就坦白了許多。
裴元歌沉思了會兒,道:“如果從理智上說,是這樣。畢竟,太后既然知道皇上記著當年的事情,有對付她和葉氏的心思,就會有戒心,以太后的精明,以後想要再抓到葉氏的把柄,恐怕會很難。而且,因為廢后的事情,太后和葉氏已經有了二心,但現在,有皇上的威脅在上,太后和葉氏反而捐棄前嫌,攜手共度難關,葉氏的勢力都在文官上,這種朝堂之上的角逐,正是他們所擅長的,若是處處都跟皇上作對,恐怕會動搖國本,接下來的事情,皇上需要三思而後行。”
聽出了她語意未盡,皇帝道:“繼續說。”
“從理智來說,是這樣的。可是,”裴元歌微微頓了頓,不知道想起什麼,迅速地道,“如果從感情來說,皇上這樣做也無可厚非,畢竟……有些事情或許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褪色,但有的事情,埋藏得越久,就越無法釋懷,總會有衝動而難以抑制的時候。皇上這樣,反倒讓小女覺得多了幾分真實感。”
或許是想到了錦繡良苑裡,面對章芸,她突然的爆發,裴元歌的這番話,不知不覺地便帶了些感同身受般的情緒,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言語的僭越,忙道:“小女胡言亂語,若有冒犯皇上的地方,還請皇上恕罪!”
“這種說法朕還是第一次聽到,倒是新鮮。”皇帝並沒有惱怒,反而饒有趣味地道,“照你這樣說,人反而是魯莽些更好嗎?”
“小女只是覺得,如果一個人永遠都能夠清楚地審時度勢,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決定,永遠表現得無可指摘,無論大事小事,從來都不犯錯,那這樣的人,小女一定會離得遠遠的。是人,就有屬於人的情感和思緒,一個人如果能做到永遠不被情緒所引導控制,必定是心思深沉而冷血的,並且善於偽裝的。”裴元歌沉吟著道,“這也只是小女的一家之言,皇上隨意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