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來吧,相約九八”的歌聲,我的學琴生涯也到了水深火熱的階段,雖然順利地考到了中央音樂學院六級水平,但貪心的爸爸已經在向著九級躍躍欲試摩拳擦掌了。
那時的考級就像如今的藝術院校招生一般氣勢恢宏,全家總動員。爸爸拿琴,媽媽拿譜,爺爺拿杯,奶奶拿水,有錢的再叫上輔導老師現場調琴對音。眾星捧月的孩子通常三種表現:
一、表面故作鎮定,裝大尾巴狼,把壓力在廁所裡一瀉千里
二、從一進音樂學院就開始咋呼,生怕四周人注意不到他,練習時拉得斷斷續續,不顯露真實實力。
三、一進來就被這陣勢嚇破了膽,哭著喊著要回家,好說歹說被勸進考場,在考官嚴肅的神情面前,徹底崩盤。
孩子們總是被一個面露兇光的男人帶到各個樓層,相同樂器相同級別的孩子們在候考區牟足了勁給對方使壞,不斷用諸如“今年卡得嚴”、“考官臨時換人”的小道訊息來迷惑對方,或者報上自己指導老師的名望來給對方施壓,通常一小男孩特牛氣地跟一小女孩說:“我老師提前好幾天就跟今天考官打過招呼了,我肯定沒問題!”小女孩低垂著頭悶悶不樂地樣子說:“我的老師沒陪我來,她就在裡面監考呢……”
考官遵循“男女搭配幹活不累”的原則,也提前預料到了如今“老少配”的風靡,以“老年嚴肅男搭配年輕漂亮女”和“老年嚴肅女搭配中年笑面男”的組合出現在琴童面前。大提琴考級通常是音階、練習曲、奏鳴曲、協奏曲的順序,點背兒的時候考官會臨時顛倒順序,或者只聽兩分鐘的奏鳴曲,卻聽完十來分鐘的協奏曲,徹底讓孩子底掉兒。成績分為優秀透過、透過、勉強透過、不透過四個等級,每次末了我就想著法兒往考官面前湊,墊著腳尖看那個勾畫的最大,提前估算透過機率,有次啥也沒看見,就特生猛地問考官:“您看我拉得行麼?”考官白了我一眼沒好臉地說,回家等訊息去。
等待成績釋出的那幾天更是寢食難安,家裡沒電話我爸就拜託三大姑八大姨打一分鐘三塊錢的聲訊電話替我查,查完後還跑到音樂學院再看次張榜,最後買張印有透過名單的音樂報才能安心。
接下來的日子就是影印琴譜,登門拜師,開始新一輪的考級生涯。
我就像愚公移山一樣,我心之固,固不可徹,曾不若孀妻弱子。雖我之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孫,孫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孫;子子孫孫無窮匱也,而級不加增,何苦而不過?
此時我對學琴已經到了極端厭惡的地步,有次我自告奮勇地獨自揹著琴去參加樂團排練,不知道怎麼把琴磕出了一道三厘米的口子。回家後我爸的臉“刷”地變了顏色,抄起生火的鉤子就要往我身上掄,雖然最後換成了掃帚,但落在身上傷痛遠不如爸爸氣急敗壞的神情令人刻骨銘心,我堅信那時爸爸的心裡大提琴的位置比我要高出很多。
現在我明白,我厭惡的不是學琴所遭受的苦,而是大提琴剝奪了爸爸的愛。
我的娛樂生活開始於一盤叫《搖滾順口溜》的磁帶,大街小巷放的全是兩個男人伴著音樂胡扯淡,扯著扯著就把六十分鐘打發過去了。那些“搞原子彈的不如賣茶雞蛋的”、“有些幹部喝酒是,喝壞了黨風喝壞了胃,革命小酒天天醉,要想喝酒去開會,下次開會還開‘醉’。”“感情深一口悶, 感情淺舔一舔, 感情鐵喝出血”、“ 一等人是公僕——老婆孩子都幸福!二等人搞外貿——世界各地全玩到!三等人搞承包——吃喝嫖賭全報銷!四等人大蓋帽——雞鴨魚肉可勁造!五等人大老闆——摟著小蜜來回轉!六等人開小車——跟著領導混吃喝!七等人手術刀——要想活命甩紅包!八等人幹個體——坑完張三唬老李!九等人小百姓——事不關幾不玩命!十等人主人翁——拎著飯盒學雷鋒……”的段子令我對藝術工作者針砭時弊的能力佩服得五體投地。
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1998年(2)
但令娛樂生活豐富多彩的還是港臺流行歌曲的介入,從最初的影視金曲到小虎隊,再從小虎隊到林志穎,然後林志穎移情別戀到范曉萱,最後終結於張信哲。
多少個日子,我和夥伴們唇槍舌戰於張信哲和溫兆倫到底哪個更帥的問題上,甚至還幼稚地計算過二十年的距離能否阻礙兩個人愛情的產生。每天眼巴巴地盼著《當代歌壇》的上架,一頁一頁大海撈針般尋找“張信哲”三個字,找不到就跟雜誌社寫信抗議。收集起了他所有的磁帶,總覺得歌詞本比歌詞頁更值。從小攤販手裡討價還價來的兩塊錢一張的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