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走來居然一點也不顛簸地就到了目的地。天色尚早,把行李運進酒店後,四個人又揹著畫具,帶著照相機出來了。
正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這都四點多了,太陽還是明晃晃地刺目,先前他們一直在車裡開著空調倒不覺得,這會兒才走了幾步,個個都滿頭大汗,衣服都溼透了。
“我以為山裡會涼快一些的。”王培抹了把汗,小聲地抱怨。
盧琳解釋道:“晚上倒是涼快,白天可熱了。這裡白天最熱的時候都有四十度。”
敖遊和周錫君都不說話,不顧倆人都蔫蔫的,完全精神不起來了。
走了半個多小時,他們又遇到了一道小瀑布,前方有小小的水潭,溪流潺潺的,四周都是綠的山和植物。雖然空氣中的溫度很高,可坐在水邊還是涼快多了。
他們在這裡坐了一陣,王培和盧琳都架起架子準備畫畫,敖遊不願意在這裡久待,嚷嚷著要四處走,王培就讓周錫君看著他,別讓他走丟了
一會兒四周就安靜下來,只有瀑布衝下來的水聲,潭水沿著石頭鋪成的喝道潺潺地往下淌,遇到大石頭後,又會流出不同的姿態,有時急促,有時緩慢,有時又迂迴……
王培全身心地投入去作畫,畫碧藍如洗的天空,畫深淺不一的綠山,畫白色的淘氣的瀑布,還有硬朗而年邁的岩石……
時間一下子就過去了,等王培渾身痠痛抬不起胳膊的時候,才發現四周只有她一人。沒有人聲,盧琳的畫架還在附近,山風把畫紙吹得嘩嘩作響,人卻不知去了哪裡。
王培伸了個懶腰,決定四處走走,順便找一找那幾個耐不住寂寞的傢伙。天曉得他們溜到哪裡去做壞事了?
她沿著河道走,河邊有小路,崎嶇不平,卻極有野趣。岩石的縫隙間常有紫色的小花,造型很像夜市上的龍蝦,河裡有魚,約莫有她的手指頭那麼長,細細的,極緩慢地在水裡遊。可王培偷偷伸手去抓的時候,它們卻把尾巴一擺,從她的指縫間機靈地滑走。
她走了一段,河道繞了一個大彎,很快就把小瀑布甩在了後頭,連聲音都只是隱約。這裡已經陰涼下來,也許是天色已經轉暗,也許是樹木太過蔥鬱,抬頭幾乎看不見碧藍的天,更不用說陽光。
“…真的?”
“不騙你……”
王培聽到有人在說話,一個聲音是敖遊的,還有一個卻很陌生。也許是山裡人,她心裡想,敖遊長著一張那麼漂亮的臉,總是很容易讓人放下戒備地跟他說話。
可是,卻又不大像,他們說話的語氣,似乎很熟悉。
王培豎起耳朵仔細聽,他們的聲音在風裡斷斷續續的,聽不真切,一旁還有潺潺的溪水聲,一起揉碎了,模糊了。
於是輕手輕腳地朝那個方向走過去,他們的聲音果然清晰起來,“…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陌生男人問。
“不知道,唔,誰知道呢?”這是敖遊的聲音,悶悶的,好像有點小小的不高興,“不過,”他的語氣又變了,帶著一股子小興奮,“其實這裡的日子還有意思些,有不同的人,說話,吵架……”
“哈哈——”那個男人笑起來,有些揶揄的意思,“你不會是樂不思蜀了吧。”
“這事兒也不是我能決定的。”敖遊嘆息著道:“老頭子看著呢,我也回不去。”他立刻把話題轉到別處,“你整天不在自己家,老往我這兒跑,也不怕——”
他說話時,王培已經轉過了一個大彎,透過婆娑的樹葉,依稀看見他坐在水裡。正說著話,身邊卻沒有人,只有——一隻大鳥!
王培整個人都僵住了,那隻大鳥,那隻怪鳥,她是見過的,敖遊剛來他家的時候,那隻怪鳥就站在院子外的香樟樹上偷聽他們說話……
“我怕他們?”大鳥張嘴,發出男人的聲音,低沉而又磁性,然後,他好像察覺到什麼似的,忽然微微轉過頭來,小小的滴溜溜的眼睛正好跟王培的目光對上。
王培“啊——”地叫出聲來,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二十
“怪鳥,怪鳥!”王培一邊高聲叫喚,一邊驚恐地睜開眼,一把拽住身邊的盧琳,眼淚都快嚇出來了,高聲喊道:“鳥,有怪鳥,會說人話的怪鳥。”
“沒事了培培,沒事了。”盧琳柔聲地撫慰她,輕拍她的後背,小聲地道:“都是做夢呢,不怕,不怕。”
怎麼會是做夢!她明明看到那隻怪鳥在跟敖遊說話。對了,敖遊——她一扭頭,就瞧見敖遊乖乖地蹲在一旁在瞧她,又是擔心又是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