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剛剛閉上眼睛,眼睛裡就出現了鏡子裡的那張白嫩而光潔的臉。她嘆了口氣,就開啟了頭頂的小燈,拿起一本時尚雜誌看了起來。其實這本雜誌她從上飛機開始翻了兩遍了。她決定從頭看起,不漏過一篇文章和一幅圖片。胖女人看了一會雜誌,她抬起了頭,環顧了一下左右,然後用鼻子呼吸了兩下。沒錯,是有一種奇怪的味。她覺得這種味道很特別,說不出的難聞。上飛機時,女人也聞到過這種異味,但那時這種異味還不是很重,只是淡淡的一縷飄過去。女人剋制著自己,她儘管不習慣這種異味,但是她沒有辦法改變什麼,這個飛機上的所有人都在忍受著這種味道,誰也沒有辦法把它清除。她忍耐著,並且自嘲地笑了笑,她突然想到飛機不可能因為這種異味而迫降,停止飛行。
女人感覺到異味越來越濃郁,好像她自己在逐漸逼近異味的源頭。她用一隻手捂住了鼻子,儘管如此,異味還是從手縫中頑固地透進來。女人顯得有些煩躁,她不停地換著二郎腿,還不時地扭扭腰。她其實很悃了,這個時候無法入睡對她而言是最無情的折磨。女人用力地翻了一下書頁,旁邊坐著的一個男人突然醒來,抬頭看了她一眼,她趕緊對他說,對不起!她說完後,男人又把頭往後一靠閉上了眼睛。胖女人想問他聞到異味沒有,但她的話還沒有說出口,男人似乎又睡過去了。
其實不只是女人聞到了這種異味,飛機上的人基本上都聞到了,不過大多數人太悃了,顧不了這異味了。飛機上的空姐們也聞到了這股異味。她們在過道上輕輕地走動起來,好像要找出異味的來源。可她們很細心地找了幾遍,沒有發現什麼。讓她們奇怪的是,這股難聞的異味似乎分佈在飛機的任何一個地方,十分的均勻,讓她們根本無法找出異味的來源。
女人想吐,她趕緊用手捂住了嘴巴。這種異味讓她想起了腐肉的臭味,那種腐爛了很久的肉,帶有一種令人作嘔的腥臭味。難道這飛機上有人帶了什麼動物的肉,那肉腐爛了?這不可能,機場安檢那一關就通不過。胖女人強忍著不讓自己吐出來,她對腐肉的味道最反感了。她正在想著什麼亂七八糟的問題,突然飛機顫抖起來。
飛機劇烈顛簸著,像是要散架一樣。
女人乘坐飛機從來沒有碰到過這樣強烈的顛簸。她緊緊抓住扶手,手指發青,她心裡說,見鬼了,在衛生間看到鏡子上陌生人的臉,又聞到難聞的異味,現在飛機又要散架一樣,真是見鬼了,怎麼會這樣呢?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飛機的強烈顛簸讓飛機上的人幾乎都醒過來了。廣播裡機長一遍一遍地說著話,他說飛機碰到了強氣流,讓大家不要慌張,在座位上坐好,繫好安全帶……機長的話並沒有讓旅客們平靜下來,他們神色驚慌地說著話,彷彿飛機馬上會在黑暗的空中解體。和嘈雜的機內截然相反,窗外是漫無邊際的黑暗和死一般的寂靜。空難是讓人恐懼的,尤其在這樣的深夜裡,儘管大家都很緊張害怕,但是他們都不會把空難這兩個字說出口,他們只是在內心祈禱著,希望安全回家。
女人感覺不到那異味了,也許是她的注意力轉到飛機的顛簸上來了,飛機要是出了什麼問題,那比異味要殘酷一億倍,在飛機的安全問題上,那異味又算得了什麼呢?女人和大家一樣的擔心著,她的同伴也醒了,同伴伸出一隻乾瘦的手死死地抓住女人的手,她感覺到同伴的手溼漉漉的,那是嚇出來的汗吧!奇怪的是,坐在女人前面的那對年輕男女還是無動於衷,他們似乎睡得很沉,飛機上發生任何事情都和他們沒有關係。女人看不到他們的臉,她只能看到他們相互倚靠的頭,她沒有心情來關心他們,可是看著他們相互倚靠的頭,女人突然間想起了那根粘在她手上的長髮。
一個孩子在飛機的顛簸中大哭起來。然後又一個孩子跟著哭鬧起來。
孩子的哭聲弄得乘客的心更加的慌亂了。
就這樣,乘客們在慌亂恐懼中渡過了將近半個小時。在一次劇烈的上下震動後,飛機突然平靜了,平靜地沒有一點聲音,甚至聽不見發動機的聲音。飛機裡也突然安靜了,孩子的哭聲也突然消失了,只有乘客們沉重的呼吸聲,直到機長告訴大家已經透過了強氣流區域,乘客們才鬆了一口氣,大家又紛紛睡過去,這時已經是零晨四點多,再飛兩個多小時就應該到達目的地上海。沒有人注意那難聞的異味。女人的同伴也重新睡去了,女人想和她說什麼,但是女人才說一句話,她的同伴就沒有理她睡覺了。女人在飛機平穩後又聞到了腐肉的臭味,她可以想象那是一塊什麼樣的腐肉,那腐肉一定爛得不成樣子了,說不定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