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徐階,搖搖欲墜了!
幾乎是高拱前腳走,後腳,徐階就面臨著失寵的尷尬。隆慶皇帝與徐階的關係驟然緊張。
雖然徐大老爺在“嘉隆轉軌”中功勞甚大,朝官一片擁護,新皇帝也是認賬的。但徐階忽略了他與“中官”(太監)的關係,同時與隆慶之間的君臣位置也沒擺好。事情就麻煩了。
隆慶這個人,也是個甚為稀奇古怪的皇帝,需要在這裡說說。
他在做藩王的時候,位置不穩,所以人倒還老實。可能是由於壓抑太久,反彈得就很厲害。一登大位,毛病就出來了。用三句話可以概括:不理政、好色、貪財。樣樣都到了‘極端的程度。
理政方面,後世史官給他的評語是“端拱寡營”(《明史…穆宗本紀》)。什麼叫“端拱”?形同木偶也。“寡營”,什麼也不做。朝會時見大臣,一言不發。一連三、四年都是如此,簡直匪夷所思,連朝臣都感到忍無可忍,上疏批評道:“豈無所以致之耶?”——您倒是說句話呀!
那時候,朝鮮國派來晉見的使臣趙憲在《朝天日記》中記載道:“隆慶視朝的時候,東張西望,沒個樣子。且發言甚少,都是太監在傳呼。”大使先生的這個描寫,頗為傳神。
祭祀祖宗的事,也懶得去參加,往往派人代行,即便參加,也是敷衍了事。朝鮮使臣說,隆慶即或是偶爾參加,也極不耐煩。儀式剛完,就令把宮門大開,他拉過一匹快馬,騎上就飛馳進宮。扈從的諸臣,*滾**流,攆也攆不上。
政事上不上心,女色上卻孜孜以求。即位之初,還服著重孝呢,就“日為娛樂,遊幸無時,嬪御相隨,後車充斥”(《明穆宗實錄》)。其醜態,宮內外都傳遍了。
剛一當上皇帝,他就下詔增選宮女。吳媽、小尼姑什麼的,多多益善。禮部尚書高儀上疏力阻,說,現在宮裡邊還積壓著宮女好幾千呢,您還是開恩,把她們放歸鄉里為好,就別再濫收了。隆慶的批示反應極快,聖旨第二天就下來了,幾個字:“宮女不多罷!”高部長當場沒暈死!
皇帝好色,民間就恐慌。隆慶二年初春,江南一帶謠傳要選宮女,引發“拉郎配”的狂潮,“女子十二三以上,婚嫁殆盡”(葉權《信博篇》)。誰也不願意讓自己的女兒一輩子“幽在深宮”,成個“白頭宮女”。就連官宦人家也穩不住了,紛紛嫁女。女婿一時極為緊俏,在街上隨便拉到一個,問問是光棍就行。大街之上花轎相連,貧家女子因漲價租不起轎子,就徒步上門入洞房。那時,窮漢娶到富家女易如反掌,不過,野史筆記上說,這樣“婚姻往往不諧”。
一開始,地方督撫也不辨真假。後來弄明白了,官家就趕緊闢謠。但“官愈禁愈為實”。官方發言沒有公信力,你越闢謠,老百姓越相信是真的。一直持續到次年春天才平息下去。
隆慶在貪財上也可稱為一絕。他不經過內閣,直接派太監向各部索要金銀。各部不足,就下令停發工資,把國庫(太倉)的銀子也調進宮來,並令急如星火向下攤派,致使南方几省數年內加徵稅款幾百萬兩。
左右太監又躥掇隆慶蒐羅珍寶,下詔讓各地大量採買。“買珠買玉,傳帖數下,人情惶駭”,基層幹部無所適從。甚至有的地方官員懷疑,這聖旨是不是假的呀?(《明通鑑》)
朱家的皇帝,換了一個,仍然是很有特色的啊。
當然,這個皇帝也有他的優點,那就是在政治上很寬厚,或者說怠惰。他的習慣,是完全放權給閣臣去操作。
對於這個特點,後代治史者有不同的評價。朱東潤先生在《張居正大傳》裡認為:“不幸他連駕馭大臣的威柄,也一齊放手,因此穆宗(即隆慶皇帝)一朝,內閣裡面只看到不斷的混亂。”朱先生為此感到痛惜。
'而專治明清史的韋慶遠先生,在其七十高齡之年寫出的鉅著《張居正和明代中後期政局》中則認為:“這樣一個庸懦的皇帝,客觀上亦為徐、高、張得行其策,得遂其謀劃提供了條件。”
前輩見仁見智,我是贊同後者的。
固然隆慶內閣的混鬥,耗去了明朝當時最精英分子的一些精力,耽誤了明朝又快又好發展,但這個時間不很長。自隆慶三年以後,秩序便穩了下來。因為“混鬥”也是一種特殊的淘汰機制,“混鬥”選擇了最適合領導明朝前進的精英。
此外,隆慶皇帝決不是有人懷疑的那樣,是個智障病人。他在選擇肱股輔臣時,不管是出於直覺還是理性,最終選的還是很準。
可以慶幸的是,隆慶的老師是耿直而想有所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