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9部分

的?”�

雪大爹不讓人逐個回答:“熟人熟事的,都去吧!”�

麥香已經站起來了,見別人沒動,便裝著跺了跺腳。�

雪大爹不敢相信,他說了十遍後,終於有人開口了:“你沒看到我們都快凍死了嗎,若是真有善心,就送些慄炭來!”雪大爹一點也沒遲疑,拿著照路的燈籠就往家裡走。雪大爹後腳還沒進門,便大聲招呼家裡夥計、丫鬟,一刻也沒耽誤,男的抬筐,女的提籃,一趟趟地往小教堂送慄炭。慄炭搬完了,木梓殼搬完了,僅有的白炭也被搬走一半,雪大奶都沒做聲。董重裡親自過來說,烤火的東西足夠了,不用再送了。雪大爹一點也不笑,陰著臉對雪大奶說:“就當那年沒有收阿彩的嫁妝。”雪大奶不明白:“這事與阿彩有何關係?”雪大爹說:“你呀,記性好,忘性也好,狗頭前後兩次來,只說明一個道理,救人要救到底,若不救到底,回過頭來別人還會找藉口倒著算賬。”雪大爹像某種劫數臨頭那樣,閉上眼睛,用手指了指存放布匹的屋子,悽慘地吩咐下去:

“每人發一丈布裹裹身子,免得他們鬧暴動,行蠻硬搶。”

�屋外的雪越落越大,大朵大朵的雪花打在窗紙上撲撲地響。

�五更還沒到,雪大爹就爬起來對著窗外獨自流著老淚。從擠滿鄉鄰的小教堂裡傳來的剪刀裁布聲,充滿他正在失聰的耳朵。雪大爹想起六十年前的那些春天。那時家境尚未中興,家裡的女人個個都要養蠶。蠶匾中厚得像雪的蠶兒咀嚼桑葉的動靜,太像耳邊的裁布聲了。天又亮時,早起看雪的阿彩驚叫起來。雪大爹沒看就明白外面發生什麼了。他從心裡佩服這些逃雪災的女人,在只有雪光的夜裡,摸著黑能將那麼多的布統統做成了衣服。阿彩在小教堂門口怒氣沖天地叫喊,說這些被救濟的人都是不知好歹的無賴。那些人都不做聲,乖巧地按照吩咐,在一份份借據上畫押簽字。“有這些借據和沒這些借據全都一樣,這些從沒在店裡買過布的人,能有借布還錢的日子嗎?”雪大爹將這個常識告訴阿彩,他要阿彩乾脆明說了,不管是布,還是用布做成的衣服,都是雪家白送給他們的,不用還,也不用回報。阿彩按照雪大爹的話吩咐下去。穿著粗針大線摸黑趕急縫成衣服的人成群結隊地走在小街上。那些女人手工的確巧,花布綠布藍布黑布,全都合適地穿在自家人的身上。但急促之中她們無法將白布染色,無論是誰穿著它,都像是出殯送葬。大部分得了衣服的人都沒有歡天喜地,反而增加不少嫉恨。私下裡紛紛議論,沒想到雪家的存布竟然能夠讓全天門口人穿衣。

聖天門口 一八(1)

大雪下了一天兩夜後終於停了下來。

�雪下得越大,雪後的太陽就越燦爛。

�幾個走了又回來的女人在小教堂裡細心地撿著夜裡丟下的碎布屑,說是還有用,還可以用糨糊糊成布殼做鞋穿。雪大爹已經不去想那一夜之間幾乎搬空了的綢布店。他說人心就 是賬本,人心是可以生大財的。雪大爹講出來的道理讓心疼不已的雪大奶哭得更厲害。撿碎布屑的女人不服氣地說,雪大奶心裡肯定很貪,換了她們,住著這樣好的屋子,靠著這樣富的男人,就是親孃親老子死了也不會哭。

�雪大爹將雪大奶安慰了半天,還不見阿彩露面。他暗暗叫聲不好,非常不情願地往後門走時,差點被阿彩房裡的丫鬟撞了個滿懷。雪大爹一聲不吭地只管盯著丫鬟。丫鬟想看又不敢抬頭,低眉落眼地說,是阿彩讓她到後門外倒馬桶,阿彩不想讓馬桶裡的髒東西髒了家門口的雪。雪大爹忍著滿肚氣問:“少奶奶還在睡覺?”“這幾天落雪,家裡只做兩餐飯,少奶奶回房後又睡了。”落雪天只做兩餐飯是雪家多年的規矩。若在平時,丫鬟這樣說一點事也沒有,今日的情形不同了,雪大爹嘴上沒有做聲,心裡的火旺得都能煮熟牛頭:“滾一邊去!誰要你多嘴!”嚇成老鼠樣的丫鬟繞著走開了,雪大爹吃力地拉開後門。雪地上,一排男人的足跡像箭一樣射在他的眼睛裡。雪大爹捂著心窩:“讓別人看到這些腳印,雪家的臉面往哪裡擱呀!”不像罵人,也不像嘆息,雪大爹對自己說了幾句話後,便出了後門,踩著雪地上的腳印,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直到那行腳印與更多的腳印混在一起。

�剛剛從遠山上升起來的太陽,慘豔如一攤鮮血。

�雪大爹在雪地站了很久,正想回去時,杭大爹帶著杭九楓,像是有事一樣衝著他走了過來。

�杭大爹沒有留意雪地上奇怪的腳印:“是九楓對我說的,你在這兒雅緻。”�

雪大爹訕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