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女人解開褲子蹲在地上屙尿。若不是女人拉的尿,又沒有在地底下燒火,西河的水為什麼會熱得冒氣呢?”�
常守義的話引起傅朗西的注意。鍈過飄著霧氣的水流,站在河灘上的傅朗西用手試了試河水,很有把握地告訴他,同池塘裡的死水比起來,流動著的水總會暖和一些,這是一種普遍規律。常守義哪裡服氣:“鬼魚潭與金寨那邊的燕子河是相通的。”傅朗西三言兩語就將常守義的理由說得一無是處,燕子河的水是經淮河流入大海,西河的水是經長江流入大海,兩大流域的水不可能透過分水嶺而聯絡在一起。常守義強詞奪理:天門口一帶的人從來都是這樣認為的。傅朗西馬上因勢利導地解釋:就像窮人年年窮,富人年年富,出苦力的總在吃苦,會享福的總在享福,人間的許多事情其實是很不合理的,要想改變它,就得先讓自己的思想有所改變。
�“也好,請傅先生幫我一把,我早就想變了。”�因為興奮,常守義的臉色迅速紅潤起來。他意猶未盡地表示,自己有足夠的膽量,只要再聽到馬鎮長說自己好吃懶做,他就用刀將那張嘴多劃一個口子,讓它變成會吃草的兔子嘴。
�西河右岸上有人在喊常守義。那人發現了被水沖走的橋板。
�天色已經很亮了,看得見春水漂來的片片桃花。
�常守義臨走時突然問:“傅先生來天門口,是想拉人鬧暴動吧?”�
傅朗西嚇了一跳:“我不懂你說這話的意思。”�
常守義說:“馬鷂子說過,讀書人最愛到鄉下煽風點火搞暴動了。”
�在董重裡的來信中,傅朗西已經瞭解到馬鷂子是馬鎮長的侄兒,在縣自衛隊當副隊長。
�常守義繼續說:“我敢出頭露面替你扛大旗,當先鋒。”
聖天門口 一一(3)
話說到此,傅朗西只能不置可否地勸他學會保護自己。�
常守義一走,就輪到杭九楓問了:“你說的暴動,就是撕破臉皮與政府對抗吧?”�傅朗西說:“暴動只是手段,是為了建立自己的政府。”�
杭九楓固執地說:“麻城那邊的事,天門口人都明白。董先生一說接你,我就明白了好 幾分。假如你沒有把柄讓那些反水的富人抓住,董重裡就不會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非要請我去迎接。你們不該先在麻城那邊鬧,如果開頭就來天門口,不說別人,光是我們杭家,個個是以一當十、以十當百的好漢,就是扛著洋槍洋炮的自衛隊也奈何你們不得。”
�傅朗西小心翼翼地試探:“你喜歡暴動嗎?”�
杭九楓很粗魯:“我人不暴動卵子還要暴動哩!”�
傅朗西不高興了:“你最好去武漢,當一條街頭惡棍。”
聖天門口 一二(1)
�一股臊臭氣味順著小街上的風颳過來。沿著小街走出不遠,就看到阿彩房裡的丫鬟正同楊桃
一起,在紫陽閣前的小溪裡用笤帚使勁擦著馬桶。雪家人一不種田二不種地,夜裡的屎尿留著沒用。聽到腳步聲,楊桃抬頭看了看,馬上將頭低了下去。阿彩房裡的丫鬟卻不怕,一眼看過去,半天也不收回目光。
�杭九楓故意問:“為什麼這樣臊,是不是有男人尿?”
�丫鬟一點不害羞:“這馬桶可是少奶奶屋裡的。”�
杭九楓說:“這樣臊的尿只有雪大奶和雪大爹才能屙出來。”
�丫鬟用手臂堵著嘴巴用力笑了幾聲。
�傅朗西的喉嚨裡又在難受,他使勁咳出一團綠痰,吐在街邊的小溪裡。一隻長著花翅的馬口魚夾雜在一群白色馬口魚中,就像武漢街頭穿旗袍的女人。正在順流而下的花翅馬口魚察覺到水面上的動靜,飛快地打了一個旋,張大嘴巴將綠痰拖入水底。杭九楓蹲在小溪邊掬了一捧水澆在臉上,回過頭來還叫傅朗西學他的樣子,洗一洗,夜裡的疲倦就會去掉一半。傅朗西彎下腰用指頭在水裡試了試,嘆了口氣說,等見到董重裡,讓他燒些熱水再洗。杭九楓不再像過河時那樣講笑話了,他開始覺得這是傅朗西身上的富貴氣,將來肯定要做大官。那隻花翅馬口魚又從水底冒出來,跟上別的馬口魚順著溪水繼續向前遊。杭九楓突然提起常守義,一個男人既窮又受人欺侮,那日子真是沒辦法過。杭九楓說,自從常娘娘去了武漢,常守義的日子比往日稍好了些,不用再想辦法撈那些不上斤不上兩的小魚兒做年飯菜。其他窮人的生活卻沒有任何改變。在平時,臨街的小溪是不能斷流的,只有過年之前可以例外。一到臘月底,鎮上的窮人選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