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趕到天門口。杭九楓說,要想在山路上走得快,就要吃油�子,吃了油�子,腳才不會發軟。傅朗西倒不小氣,站在朦朦朧朧的街邊,讓他吃了十根剛從油鍋裡撈起來的油�子。傅朗西也喜歡吃油�子,還喜歡吃細米粑。他對杭九楓說,油�子和細米粑裡面的空洞,與人的肺很相似,多吃一點累了不會喘氣。走在兩山之間平嶄嶄的田畈上,傅朗西倒還有說有笑,一旦遇上山了,不管是高是低,莫說說話,喘氣都難。他那瘦得只剩一根筋的身子,看上去爬不過任何一座山,杭九楓總覺得他隨時會提出在路邊找個人家借宿。但傅朗西一直賴死賴活地跟在後面,一點也沒落下。
�相隔不到十天,西河就泛起了第二場春水。
�在冬天裡凍得發白的西河,被流水沖刷得面目全非。過水的河道成了打得半死的蛇,沒有規律地到處亂扭,將那座架在流水之上的獨木橋,變戲法一般拋棄在新冒出來的沙灘上。曾經離水線很遠的一個個沙丘,免不了被一股股流水開膛剖肚般切開。�“河那邊就是天門口,在這兒,傅先生想做什麼都行,莫看有個馬鎮長,真正說話算數的還是我們杭家。”杭九楓領著傅朗西在與天門口隔水相對的沙灘上徘徊,“傅先生不相信?那好,一會兒不管是誰,只要有人露面,我就要他揹你過河。”�傅朗西沒有做聲,他被眼前隱隱可見的山勢與地形吸引住了,隨後說了些與北方人見解無異的話。被流水沖刷的沙灘突然塌下半邊。正要說話的杭九楓機靈地拖著傅朗西往後退了幾步。不等他們重新續上這個話題,打更的段三國就在遠處單調地叫著這一夜的結束語。
聖天門口 一一(2)
�“強盜莫來!賊也莫來!火神回廟!老狼進山!哪個不聽!要遭報應!”
�雲一樣霧一樣飄飄蕩蕩的幾句話,再次吸引住傅朗西,他以為西河左岸上出現的人影就是打更人。
�“不,那是守橋的常守義,他老婆在武漢給人當奶媽。”�
杭九楓亮開嗓子大聲吆喝,讓常守義背傅朗西過河。�
常守義沒法拒絕,橋垮了,過河的人就得由他來背。�
面對涉水過來的常守義,傅朗西稍作推辭後還是接受了。
�“你也是個讀書人吧?你該明白,這樣做是對我的剝削和壓迫!”常守義反手摟住傅朗西,一路說個不停,“我兒子在董先生那裡學說書,你是董先生的表弟,這一次算我心甘情願的,不是剝削和壓迫。”愛睡懶覺的常守義是被馬鎮長從家裡罵出來的。有趕早出門的人告訴徹夜打麻將的馬鎮長,夜裡下來的春水將橋板沖走了兩塊。常守義討厭馬鎮長的威脅,離開馬鎮長的視野,他就恨恨地回罵,馬鎮長若敢不讓他照看河上的獨木橋,他就要用卵子在馬鎮長老婆的肉溝上搭一座橋。“沒良心的人才說我懶!整個冬天,我就穿著這樣的衣服,河風本來就冷,早上的河風更冷。說句無可奈何的話,我願意揹你過河,你熱乎乎的胸口貼在後背,我就像穿了一件狗皮襖子。”�
“我來遲了!”�
杭九楓沒有理解傅朗西的長嘆:
“董先生讓我接你,一路上可是一點也沒耽誤!”�
接下來杭九楓和常守義一人說了一句笑話:
“一個大男人,又沒有月經,還怕過冷水河!”
“傅先生這身子,輕得就像沒生過孩子的女人。”�
一陣河風吹過,趴在常守義背上的傅朗西連連咳嗽起來。趁著傅朗西不能說話的空隙,常守義亂說了一通:來到天門口,首先要找個心疼自己的女人;女人熱乎乎的胸脯往後背上一貼,那些號稱會診治肺病的郎中就會氣得舌頭上長瘡;天門口的女人除了會心疼丈夫,對野男人更是好得不得了;去年冬天夜裡,他在一個�公佬的女人那裡睡覺,被她婆婆發現了,婆婆不但進屋來替他們掖被子,還煮了兩個雞蛋放在枕頭邊上。常守義將自己說高興了,便建議傅朗西,應該找在上街開飯店的麥香。麥香雖然結婚了,可丈夫卻像被劁過的公豬,見到母豬隻能騎一騎,男歡女愛的事一樣也做不了。換了別人,早就要找野男人了,麥香不一樣,她心氣高,一般的人看不上眼,只怕就是為了等傅朗西來。�“西河同別的河不一樣,冬天的水不太冷!因為這條河是女人屙的尿。”常守義用手指了指很遠的高山,“那座山叫天堂,一般人輕易不敢上去,只有杭家的人例外,他們說起天堂就像說自己的女人一樣熟悉。山腳下有座鬼魚潭,西河的水就是從那裡流出來的。有空讓表哥帶你去看看,鬼魚潭和上面的懸崖峭壁連在一起,又叫美女現羞,那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