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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朗西說:“革命一詞是誰發明的,竟然如此深刻!”�
董重裡敏銳地問:“你心裡有犯難的想法了?”�
傅朗西閃爍其詞:“我在想梅老先生,就是雪大爹的親家,被人殺害的深奧之處!”
�董重裡說:“敲山震虎,殺雞嚇猴。還可以用杭九楓的哲學:讓女人最傷心的辦法,是男人打自己的卵子!”�
董重裡心裡還有一個想說的詞沒有對傅朗西說,苦心經營多年才搞成這場暴動,竟讓自己如此失望。董重裡將失望二字緊咬在臼牙上。傅朗西臉色潮紅,有寒風凍深了的因素,也有肺上毛病加重的因素,最主要的還是他心裡有了新的決定。這項決定的重要性讓傅朗西無法控制內心的激情。
�董重裡越來越瞭解傅朗西,他默默對自己說了一句:
�“雪家的好日子到頭了!”�
此後很長一段時間裡,董重裡一直在想,說書中的驚堂鼓並不難學,但它卻是說書人代代相傳的絕技。
聖天門口 二八(1)
獨立大隊逆勢而動再次勝利攻佔縣城,迅速引起一種不安的氣氛,瀰漫在天門口上空。�下街的窮人們經常湊在一起挖古,有事沒事就將話題扯到幾戶富人身上。平時,窮人對富人議論再多也是正常的。這一陣的不正常集中表現在一張張焦急的笑臉上,好像有什麼好事在等著他們。感覺越來越不踏實的雪大爹讓雪茄去小教堂探聽虛實,和顏悅色的傅朗西三次表示,沒有任何針對雪家的計劃與安排。暴動的目的是以暴制暴,像雪茄這樣手無寸鐵的讀書人,應該高枕無憂。傅朗西說話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是笑裡藏刀。董重裡和雪茄的關係不如 傅朗西親切,他說話的表情也不如說書時豐富。面對雪茄的試探,董重裡只是反覆回憶,往日來天門口,如果不是雪大爹帶頭捧場,自己能否在此地立足都很難說。從小教堂裡得來的輕鬆非常短暫,幾家自覺會有厄運的富人,暗地裡邀約著外逃了,家中只留下走不動的婦孺老人。雪大爹對此無動於衷。當年長毛軍幾十萬人馬犯境,雪家也沒離開天門口。雪大爹不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比殺人如麻的長毛軍更兇惡的人。幾家富人一走,雪家在天門口更顯孤立,而且他們想走也走不了了:所有離開天門口的人,都必須持有蓋著蘇維埃大印和常守義私章的路條。雪大爹彷彿仍舊沒有想走的意思,他對家裡的人說,多想快樂的事,多做快樂的事,不要自己嚇唬自己,自己為難自己。�早上的太陽不疏不密地照在窗紙上。同所有富人家一樣,紫陽閣臨街的牆上只有閣樓上開了幾扇很小的氣窗,其餘的窗戶全都開在自己家的院子裡。以往,雪家屋裡的事情,只要不往外說,別人從來不會知道。雪家窗戶上的紙從來也不會破。可是今日,天還冷著哩,窗紙就被人故意捅破了幾個窟窿。透過這些窟窿,往日柔情似水的陽光,粗魯地晃著雪家人的眼睛。雪檸不怕這樣的陽光,但她被窗紙後面那隻窺視眼睛嚇著了。雪檸的驚叫震撼著全家人的心。特別是正在枕衾之間纏綿的愛梔和雪茄,二人一躍而起,身上的羞處正好露了出來。愛梔和雪茄的睡房窗紙上也有夜裡新破的窟窿,因為懷疑被人窺視了,愛梔羞得捂著被子不敢哭出聲。雪茄氣急敗壞地站在院子裡厲聲喝問這是怎麼回事,他以為是妒火中燒的阿彩幹下這種缺德事,他剛叫了兩聲,阿彩就跑過來,委屈地說自己屋裡的窗紙也被人摳了幾個大洞。這件事很快就弄清楚了,是農會的人捅破了窗紙,他們還遵照常守義的命令,開始早晚兩次盤查所有的富人,不讓他們有串聯的機會。雪茄沒有聽從雪大爹的勸告,執意來到小教堂,衝著傅朗西和董重裡發脾氣,說了一大堆難聽的話。惹動心火的傅朗西當場警告他,要對自己所說的話負絕對責任。
�天黑之前,紫陽閣大門上第一次被人貼上佈告:“自即日起,無論白天黑夜,下列對蘇維埃政權心懷不滿的人家一律不許反鎖大門,隨時準備接受相關檢查。”在名單上,雪家位於榜首,段三國家押後。
�太陽更加暖和了,雪家人感受不到,恐慌與恐懼導致的寒冷,讓他們總也脫不下過冬的寒衣。愛梔更是這樣,頭天夜裡說好,明天一定不再穿那雪狐皮大衣,待到第二天起床,透過窗紙上的窟窿看看外面的動靜,又不得不將櫃子開啟,要雪茄幫她披上雪狐皮大衣。常守義他們認為這是“烏龜曬太陽——擺闊”,更難聽的是“睡在棺材裡搽粉——不知死活”。
�紛亂時,被雪家好飯好菜養得面如桃花的楊桃,還是每天獨自給餈粑換水。楊桃睡房的窗戶開在天井上,就算有人弄破窗紙,想要偷窺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