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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一個隻手,張開五個指頭。
李靜就猜:五十?
他哈哈大笑道:鬼呀,告訴你,五百——
然後,他看也不看李靜,得意地搖頭晃腦起來。
在李靜的眼裡,這五百人又算得了什麼?在瀋陽解放前夕,僅瀋陽城裡和城外就有十五萬人之多,最後不也沒能守住瀋陽。她一直不相信,臺灣的國民黨能成功地殺回大陸。如果真有這個能力,當初也不會跑到臺灣去了。
尚品自顧自地興奮著。他又喝了一口酒,拍了一下桌子道:你知道美國人為啥要打朝鮮嗎?把朝鮮拿下,整個朝鮮就是咱們的天下了。蔣委員長到時候會派兵,從朝鮮打過來,整個東北,不,整個中國,那還不是咱們的天下。
他越說越激動,昔日的尚品、此時的劉一品竟忘乎所以了。
這時,他從兜裡掏出一張紙,拍在她的面前:這是最新情報,晚上發給重慶。
她看到那是一串列車的數字,每節列車的車廂號標得很清楚。甚至從貨車的數量上,竟估算出了大炮的門數和炮彈的噸位。
連續幾天,尚品都去火車站的貨場蹲守,有時一蹲就是一夜。這些列車都是即將開往朝鮮前線的,身為軍統出身的尚品,輕易就估算出了火車的運兵量和武器裝備的數量。
尚品喝完酒後,看了看錶,時間尚早。他血紅著眼睛盯向李靜,她清楚地知道他要做什麼,從最初的屈辱、厭惡到麻木,無助的她只能將淚水吞到肚子裡。
藉著酒勁兒,他把她抱到了床上,一邊急不可耐地除去自己的衣服,一邊嘀咕著:老子出生入死地給國軍賣命,你也該好好地犒勞犒勞老子。
說完,沒頭沒臉地撲了上去。
等一切平息下來,他又一骨碌爬起來,穿好衣服,臨走時也沒忘交待她:兩點準時向重慶發報,不得延誤!
然後,藉著夜色的掩護,一頭鑽進黑暗中。
只有在他離開這裡後,她才能長吁一口氣,然後在第一時間裡,把自己裡裡外外地洗了,才覺得內心清爽了許多。說實話,她不想聽憑他的擺佈,只想過一種普通人的生活,他似乎也看出了她的心思,有一次竟惡毒地盯著她說:你不想幹,是不是?別忘了你是國軍的機要參謀,以前是,現在還是!要是讓共產黨知道了,沒有你好果子吃。
他見她害怕了,又假惺惺安慰道:你現在跟著我,有朝一日,等國軍打回來,我保你當個上校科長。到那時,老子最小也能弄個少將。你不用怕,到時候你就跟著我,保準沒人敢欺負你。要是你想嫁人,你就嫁;不然,你就給我做小。
他的話,頓時似一股寒氣籠罩了她。她看不出,國民黨何時有反攻大陸的跡象,她是個女人,不懂得戰爭,她只是做著尚品交給她的工作,這份工作對她來說,與別的工作並無兩樣。現在的她只是憑著女人的直覺在生存。當年的國軍遍地都是,她想不通裝備精良的國軍,如何就會敗得這麼慘?
她對國軍幾乎是徹底失望了,儘管尚品一再地給她打著氣,她的心仍死水一潭,蕩不起一點波瀾。
自從王奎山恩斷義絕地走了,她的一顆心就死了,女人和男人不同,女人是為情而生的,她曾無怨無悔地愛過王奎山,甚至把女人最美好的一切都給了他,而她又得到了什麼?王奎山臨走前絕情的一幕,讓她徹底地失望了。如今國軍是否能勝利反攻大陸,又與她有何關係?就是王奎山能活著回來,又能怎樣?她現在內心裡充滿了恐懼,生怕被人知道過去的身份,畢竟給國民黨幹過事。
當時鍾在子夜兩點準時敲響的時候,她還是下意識地從床上爬起來,開啟昏暗的檯燈,在發報機上敲出一組聯絡密碼。然而,發報機發出的每一聲脆響,在這靜謐的夜裡,此時如同響在頭頂的炸雷,令她感到前所未有恐怖。一個聲音在她耳邊不停地喊著:你是特務,是國民黨的特務!
在毛紡織廠上班時,女工們一邊吃著自帶的午飯,一邊閒聊著,形形色色的訊息,也就是在這一時刻交流、釋出的。一個女工端著飯盒,嘴裡一邊嚼著,一邊說:昨天晚上嚇死我了,公安局的人又抓了兩個特務,就在我家對面的樓裡。那兩個特務一男一女,聽說還是夫妻。抓他們的時候,兩個人正躲在家裡給臺灣發報呢。
旁邊就有女工發狠地說:這些狗特務,抓住就該殺了他。
其他人也你一嘴、我一嘴地附和:破壞新中國,殺了他都不解氣。
還有人說:看到了嗎?政府都貼出佈告了,說是特務如果自首,